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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以后不会再来了 ...


  徐北坐在窗台前的暖气罩上擦刀,窗外时不时地传来鞭炮声,火药味一阵阵地飘进来,一派寂寞的过年景象。
  这刀是平哥一大早送过来的,跟徐北之前弄丢的那把基本上一模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把还是新的,刀刃上没有缺口。
  徐北一时找不到刀油,擦刀用的是缝纫机油,去楼下问老头要的,这种东西也只有在这样保持着十几年前生活方式的老城区才能找到,不过缝纫机油加上凡士林擦刀也能凑合了。
  因为没有刀柄,徐北找了件旧的保暖内衣服撕成条缠在刀的一头,拿在手上挥了两下,手感不错。
  只有身上有刀的时候,徐北才会有安全感。虽说如果碰上昨天那样的事,别说他拿的只是刀,就算拿的是枪,估计也没有机会掏出来,但这种感觉却还是比身上只有一个打火机的时候要来得让人踏实。
  
  小狼一直安静地趴在暖气片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北擦刀。徐北拿着刀在手上转了两圈,递到它鼻子面前:“狼糊糊同学,这是你爹用得最顺手的武器了,来,闻闻。”
  小狼耸了耸鼻子,甩着头打了个喷嚏,一点没犹豫地站起来扭头就走开了。
  徐北看着它拽了巴叽的背影,又想起昨天停车场里郎九闪着寒光的指尖来了,郎九出手落地之后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不可能是手上拿着东西又收了起来。
  可那道光看起来真的很像某种细小的金属,只是郎九不肯说是什么,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徐北看了一眼时间,按计划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年三十儿晚上通宵搓麻,第二天睡到十一点集体出动去街上闲转,是他家的老规矩了,这时候过去正好合适。
  这个集体里包括徐北他爷爷奶奶,父母弟弟,七姑八姨的,阵容挺大。
  
  “好了没,”徐北套上外套,把刀的刀柄向上插|进外套袖子里,回头看了一眼郎九,“儿子,今天有两点给我好好记牢了,第一,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没让你动,你不许一个人瞎窜,第二,如果我让你动,你速度稍微慢点……别搞得跟瞬移似的,让人看了起疑心,懂了没?”
  “嗯。”郎九点点头,手上拎着外套也不穿。
  “穿上,”徐北把外套披到他身上,“重复一遍我的要求。”
  郎九犹豫了一下,这命令有点难为他,憋了半天他才开口:“不动,慢点。”
  “不错,有进步,都学会精减提炼了,”徐北伸手在郎九脸上拍了拍,“出发。”
  
  走到楼下的时候,徐北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徐岭。
  徐北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很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手指在键盘上按了一下,挂掉了电话。
  这个电话不能接,他知道徐岭要说什么,但他见到老混蛋的机会就这一次,如果放弃,下次能再找到老混蛋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徐岭靠在卧室窗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把手机扔到床上,手枕在脑袋下躺着看着天花板,他就知道徐北不会接电话。
  客厅里人挺多,因为老爸是长子,所以初一集体活动都到他家来集合,一屋子欢声笑语让他有点烦燥。老妈在客厅里声音很大地说今年各家的几个孩子都回来了,人齐了……
  人齐了?
  徐岭看着摆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上面两个小孩笑得很灿烂,他还记得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8岁,徐北12岁,那时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在徐北身后到处瞎转,徐北就是他心里的神。
  这是他俩最后一次合影。
  
  徐北什么时候开始回家次数越来越少,什么时候去了工读学校,什么时候退了学,什么开始和老爸水火不容,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回家……这些他都不记得了。
  现在徐北甚至已经不再被算在家庭成员之内,家里也不再有他的房间,就连桌上这张照片,也只有自己回家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
  徐岭的思绪飘出去很远。
  
  “小岭你怎么还躲在屋里,”老妈在外面敲了敲门,“准备出去了,就等你了,难得你爸回来,快出来!”
  徐岭懒懒地从床上下来,打开门,一屋子心烦意乱的嘈杂扑面而来,老爸一脸大哥范儿地招呼众亲友:“走走走,出门了。”
  徐岭边穿衣服边跟在闹哄哄的十来个人身后下楼,老爸走在最前面。
  徐岭挺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还是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倒是老妈脸上有些憔悴。
  
  徐家的房子临街,出了一楼就是闻名整个西区专出流氓混混的驿前小街。
  老爸带头跨出楼道,却突然定在了原地,身形很僵硬。亲戚们还在谈笑风生前赴后继地往外挤,挤出去了的也都全愣在了原地。
  跟在队伍最后的徐岭看到僵立在原地的一干亲友,立刻反应了过来,果然是要出事。
  徐北来了。
  
  徐北就蹲在街对面,外套的拉链拉到头,挡住了下巴,叼着烟,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看到老混蛋带领着一帮子亲戚出现的时候,他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烟头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雪地上。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不知道这个局面该如何是好。
  在他们的心里,徐北是这个家里不存在的人,他已经消失了很久。
  他的出现让所有的人都有些不安,尤其是徐广荣,他怎么也没想到,班大同居然会让徐北如此悠哉游哉地出现在驿前小街。
  “你怎么在这里。”徐广荣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绷着一副家长面孔问了一句,只是声音听起来远远没有相应的气势。
  
  徐北慢慢地站了起来,下了人行道,往街这边走过来,右手垂在身侧。
  走了几步之后,一把一尺来长闪着寒光的刀顺着袖口滑了出来,握在了他手上。
  “清帐。”徐北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你这是要干什么——”老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你问他,”徐北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男人,握着刀的手很想直接就一刀劈过去,“我要干什么他最清楚。”
  徐广荣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想笑没笑出来,他避开徐北有点刺骨的目光,回头冲众亲戚干笑了一下,在大家都还没明白他想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一转身撒丫子就开始跑。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徐广荣年纪也不小了,跑起来居然会如此的风驰电掣,电闪雷鸣,两条腿划拉得跟风扇似的,矫健得如同一只兔子。
  
  徐北冷笑了一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他转了转刀,正要追过去的时候,徐岭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徐北!”
  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楼道口的徐岭。
  小男生长大了啊,徐北心里绷着的劲猛地有点松动,但很快又甩开了这种让人泄气的失落感,他看了一眼徐岭,沉着声音说了一句这事你别管,向着徐广荣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只在他犹豫的这几秒钟,徐广荣就已经箭一般地窜出去了十几步,徐北皱了皱眉,冲着前面喊了一句:“郎九!”
  
  徐北其实已经不记得他让郎九站在哪等他了,一路看过去也没见着人。当郎九从路边的一棵树边闪身出来的时候,他有点吃惊,这么大个人就站在路边,自己居然没有看见?
  跟他一样吃惊的,是一边狂奔一边四下观察的徐广荣,他明明没有看到路边有人,这会却如同变魔术般地冲出来一个人,正正挡在了他的眼前。
  徐广荣没来得及刹住脚步,更没时间转换奔跑路线,只得很不情愿地一头撞在了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身上。
  这一撞撞得他眼冒金星,差点直接跪下去。
  
  徐广荣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也没顾得上看清眼前的人,调整了一下方向就打算与这人擦身而过继续狂奔。
  但没等他跑出两步,衣领突然一紧,一股巨大的拉力拽着他向后,他腿还在前面跑着,上半身却已经被拉着往后倒去了。
  
  徐北追过来的时候,徐广荣正好一脸不甘地被郎九拽着衣领甩到他脚下。
  “你要干什么!”徐广荣一边有点害怕,一边又相当没面子,这个拿着刀追着他不放的人是他儿子,从小被他打到大的儿子,这会居然让自己如此颜面无存。
  “起来,”徐北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按到了路边商店的卷闸门上,刀直接架上了他的脖子,“惊讶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被班大同弄死了。”
  “你胡说什么!我至于这么害我儿子么!”徐广荣斜眼看了一下徐北手上的刀。
  
  家里的人也都追了过来,一看到这场面,全都慌了,喊成一片:“小北你这是要干什么!大过年的你这算是什么事!那是你爸爸……”
  “别逼我现在就一刀捅了他,”徐北冷冷地说了一句,看着这些熟悉而陌生的脸,徐岭站在最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是全无隐藏的不解和痛苦,他移开视线,手里的刀有点抖,“我问完了就走。”
  “你到底想问什么,”徐广荣看出了徐北的犹豫,在心里暗自庆幸今天徐岭回了家,他压低声音对徐北说,“你这个样子让你弟弟看到像什么话!”
  “班大同的东西在哪里。”徐北的刀上使了点劲。
  徐广荣立即跟已经被捅了好几刀似的嚎了起来:“你这是要杀我吗要杀我吗——”
  “班大同的东西在哪里。”徐北没有理会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在我这里了,卖掉了。”徐广荣看到嚎叫不顶用,只得咬着牙小声回答了一句,徐北冰冷的声音让他有些腿软。
  “卖给谁了。”徐北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追问。
  “连大炮。”
  “钱呢。”
  徐广荣闭了嘴,钱呢,当然是花掉了,要不是缺钱,他也不会卖掉那东西,还被连大炮狠狠压了一把价,卖低了至少三分之一。
  “我问你钱呢!”徐北的刀往他脖子上按了一下,几秒钟后,一条细细的血痕出现在他脖子上。
  徐广荣感觉到了疼痛,不顾面子地一下惨叫了起来:“钱用了!本来也没几个钱啊——我操,你对你老子就这么下得了手——”
  
  徐北松了手,刀离开了徐广荣的脖子。徐广荣捂着脖子一下窜回亲戚堆里,嘴里还不住乱七八糟地喊着。
  “新年快乐,”徐北转头看着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亲友说了一句,把刀插到路边的雪堆里擦了擦,拍拍一直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的郎九,“走。”
  “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了。”转身的时候徐北丢下一句话。
  徐北觉得自己很累,如果不是现在这么多人,他真的很想往郎九身上靠一靠,这种疲惫的感觉像潮水一样卷过来。
  不会再回来了,从老混蛋载脏给他的那时起,他就这么想过,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徐北。”背后传来徐岭的声音。
  徐北回过头。
  “新年快乐。”
  “啊,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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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我只带走那只雪狼 ...


  徐北有很多种假设。
  这人听到这么一句话之后,也许会手一紧捏他个半死,或者手一挥将他一掌扇出去,还有可能给他肚子或者是脸上来一拳,当然,最好不要打脸……又或者……
  总之如果面前的这个人是班大同,徐北能轻易想像出十几种自己的悲惨下场。
  但这人却突然松了手,放开了徐北。
  
  “看来知道得不少。”那人看着他,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半张脸。
  徐北靠在墙上,活动着脖子,趁这机会仔细地看了这人几眼。
  光看这半张脸不太能看出确切年纪,只能大致判断不到30岁,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但并不是病态的那种。
  最吸引徐北目光的,是他左边脸上的一道疤,大概两寸长,让他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显得更加冷漠,甚至透着几分杀气。
  
  “我能走了吗?”徐北问了一句,低头整理了一下有点乱了的衣服,他看得出这人目前并不打算对他怎么样,但在弄清他的目的之前也没别的话可说了。
  “可以。”那人很干脆地回答,出乎徐北的意料。
  徐北犹豫了一下,也没多说,转身拉开大铁门就往里走,那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只带走那只雪狼。”
  
  “你说什么?”徐北开门的动作进行了一半,他回过头,“你带走谁?”
  “就现在。”
  徐北突然有点上火,这他妈叫什么事,老子千辛万苦弄了只雪狼回来打算卖个好价钱,没等卖掉突然变成了个人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适应了,消停日子还没过两天呢,大过年的跑出来个莫名其妙的人跟自己冒出这么一句来!
  而且听口气,对徐北还挺不屑的,我只带走那只雪狼,只带走,只!只!
  “只你大爷。”徐北没忍住,脱口而出骂了一句。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是没能跟上徐北东窜西跳的思维,但他似乎也不打算弄明白徐北的想法,开始整理围巾,重新挡住脸。
  徐北见骂了一句并没有引起对方任何反应,有点不爽,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做梦呢你。”
  “怎么说。”那人捂在围巾里淡淡地问了一声。
  “有什么怎么说的,你以为老子是傻逼么,你说要带走就带走,你谁啊,”徐北往门上一靠,扫了一眼那人,“那是老子的人,你一句话就想带走?”
  “你的人?”那人眼睛眯缝了一下。
  “啊,我的人,怎么地吧,想带走他先弄死我。”徐北满不在乎地冷笑了一下,他这会已经完全有把握这人不会对他不利,所以话说得一派牛气冲天的范儿,至于这人为什么要带走小狼,那是后话了。
  “我要杀你太容易了……”那人在围巾后面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太容易了。”
  “不用演示回音效果。”徐北被这句话噎得有点没面子。
  “我会再来找你的。”那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下,并且猛地以惊人的速度向后退开。
  与此同时,徐北感觉到身边刮过一阵风,一个人影贴着他从门后窜了出去。
  
  “你……”尽管徐北觉得难以置信,但拥有这样速度的人却只可能是郎九。
  他根本没有时间阻止,甚至没来得及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郎九已经扑向了那人,几乎是在冲出铁门的同时一跃而起,高度相当牛逼地超过了徐北的身高。
  他抬着头看着郎九的手从空中往下,向着那人狠狠地扫了过去。
  
  指尖贴着那人的脸划出一道泛着寒光的银色轨迹,随后稳稳地落到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似乎打算接着再一次进攻。
  这一下并没有碰到那人,他后退的速度比郎九要快,在郎九落地之后,他已经退出了十几米之外,并且在郎九准备再次冲向他的时候转过了身,如同一阵黑色的烟雾般地闪出了停车场。
  
  “别追了!”徐北终于反应过来,在郎九追出去之前喊了一嗓子。
  郎九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徐北能看到他眼里还没有完全消褪的怒火,灰褐色的眸子竟有些发红。
  这种眼神让徐北有点肝颤,虽然并不知道郎九的愤怒是因为什么,但他第一次有了隐隐地不安。之前他一直没觉得小狼跟别的狗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尽管也见过几次小东西发火,却都有点像小孩子发脾气。
  而今天这一幕,才终于让徐北猛地惊觉,这不仅是只狼,而且是一只充满危险的狼。
  
  “你他妈想吓死谁啊!不是让你原地等我不许走开的么!”徐北大冷天的觉得自己额上一片细汗,他走到郎九身边,拉过他的手,“刚你手上拿的什么?”
  “没有拿。”郎九眼里的血色退去了,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徐北抓着他的手看了半天,刚才郎九在空中划出的那一道银光还在他脑子里闪着:“你没拿东西?你刚手上没拿东西?”
  “没有。”郎九抽回手,看起来有些不安。
  “那刚才闪银光的是什么鸟东西……”徐北还是有点不能理解,那道光看上去明显是金属。
  “没有,”朗九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徐北,又很突然地一把搂住了徐北,“他说杀你。”
  
  徐北觉得自己有点要窒息,郎九个头跟他差不多,这一抱正好勒着他的胳膊,就跟被捆上了似的,他有点费劲地抬了抬手臂,在郎九后腰上戳了戳:“我说儿子,松开。”
  “不。”这是郎九第一次正面反抗徐北的话。
  “你大爷!”徐北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只得换了柔和点的语气,“他没说杀我,他只是想带走你。”
  郎九愣了一下,手上有点松劲,徐北赶紧趁此机会拼命挣扎了几下,没有成功。
  他正想着是不是应该顺着往下出溜的时候,郎九手上又紧了紧,这次抱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徐北从来没发现原来自己身体还挺能收缩自如的……
  
  “不走。”郎九在他耳边说了一声,略带沙哑的声音里居然透着几分悲伤。
  徐北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但自打把小狼捡了回来之后他俩就没分开过,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儿子儿子地叫了这么长时间,这会猛地听到郎九这样的声音,居然心里有点发酸。
  “不走,没说要让你走啊,”徐北本来想拍拍郎九的背,但胳膊被勒着,手只能够着他的腰,只好在他腰上拍了两下,“你看他都走了,你还在这呢对不对?”
  郎九不再出声,徐北吸了口气:“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谁要带走你,是你快松开老子,要不就是你爹要被阎王爷带走了……”
  
  徐北带着郎九回到游戏厅,在刚才的机子边上坐下,点了根烟。他现在脑子有点乱,需要整理一下,郎九像是生怕他又不见了似地跟得很紧。
  “坐着。”徐北拍拍郎九。
  “饿。”郎九坐下看着他,按了按肚子。
  “一会带你去吃,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徐北摸了两颗巧克力剥好了塞到郎九嘴里,郎九吃的时候挺不客气,连手指带巧克力一块含进嘴里,舌尖在他手指上划过,他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在家里,郎九现在也不是狼,赶紧把手收回来,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四周。
  “嗯。”郎九没什么感觉,吃得挺美。
  “刚才那个人,是咱们出来的时候你说的那只狼吗?”
  “不知道。”
  “你不是闻到了么,怎么会不知道?”
  “没有味道。”
  “你是说那人身上没有气味是吗?”
  “嗯。”
  “好吧,那你还有兄弟姐妹父母什么的么?叔叔阿姨……”徐北抓抓头,那人明显不是阿姨,“总之是和你一样的,还有吗?”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妈呢,你爹呢?”徐北有点急了,难道捡到小狼的时候它还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妈?”郎九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从徐北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又看着他说了一句:“我爹……”
  “行行行行……打住,”徐北挥挥手,“你爹是我。”
  
  徐北问了半天总算得出了个结论,合着郎九还没自己知道得多了。他对被捡到之前的事没有任何记忆,对于自己的身世更是一脑子浆糊,当除就不该叫他糊糊……
  不过郎九有一点倒是非常清楚,并且很执着,那就是——不走。
  “不走。”他反复强调这一点。
  “知道了,没人让你走,”徐北叼着烟领着他找地方吃饭,“你爹不想松手的东西谁也别想弄走,满意了吧。”
  “满。”
  “说错了。”
  “满意。”
  “我应该给你请个中文老师,就说你是归国华侨……”
  
  徐北带着郎九吃饭的地方,是家饺子馆。这馆子挺有年头,徐北小时候总在这吃,馆子从父母手上传给儿子之后,做大了,现在都弄成酒楼了。不过名字还是叫东北饺子馆,只是生硬地在这后面加了仨大字,变成了东北饺子馆大酒店。
  徐北每次上这吃都想笑。
  
  小城市就是小城市,年夜饭这种东西,大多数人还是要在家里吃的,所以饭店里人不多,徐北找了个角落里的座,点了两斤饺子加七八个菜。
  服务员很好心地提醒了一下,说哥哥这么多你们就俩人可能吃不完呢。徐北说没事只管上,只有不够没有吃不完的。
  两斤饺子,郎九吃下去没准连感觉都没有。
  
  “儿子,你知道么,”徐北往窗外指了指,“隔一条街,就是我家。”
  “嗯。”
  “家是什么懂不,就是我妈,我弟,还有……我爸,”徐北说到这里有点费劲,特别是改口管老混蛋叫爸改得别扭,“不过我很久没回去了,都记不清多久了。”
  朗九靠在窗边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家。”
  “嗯,家,就是一家人,父母孩子什么的。”
  “你,我。”郎九想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皱了皱眉趴到了桌上。
  徐北正拿了酒要往杯子里倒,听了这话,手轻轻抖了一下。他倒了一满杯酒推到郎九面前,嗓子有点发紧:“我知道你意思,你和我是一家人。”
  郎九很开心地笑了一下,露出酒窝和两颗牙,拿过酒杯就喝了一口,接着一低头又全吐到了地上,然后把杯子里的酒全倒在了桌子下边,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哟,忘了没教过你喝酒了,”徐北愣了一下乐了,“不过你天天吃酒心巧克力也差不多能习惯点了吧……当然,62度是有点高。”
  
  两斤饺子果然是不够吃的,加上七八个菜也不够,又加了两斤还是被郎九一扫而光,为了不引起怀疑,徐北只得打包了两斤带着。
  
  江边风很大,加上江面都已经冻上了,风经过冰面再扫过来,冻得徐北直跳脚。以前他三十儿晚上一个人出来放花,都不会找这么遭罪的地儿,带着郎九,他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徐北一边蹦着一边往地上一溜排着摆烟花,朗九蹲在一边看着。摆过他身边时,他突然伸手在徐北脸上摸了一下:“你冷。”
  徐北正抠烟花引信呢,被郎九这一摸,差点把引信给揪掉了:“你他妈干嘛呢,你现在耍流氓倒是不客气,伸手就来啊!”
  “我没有。”郎九皱皱眉,表情挺严肃。
  “行行,你没有,”徐北捏捏他的手,跟暖手炉似的,还真有点抓着不想放,“我不冷,你别老突然袭击,我不习惯……有人碰我。”
  
  零点的时候,远处传来集密的鞭炮声。
  徐北不太喜欢过年放鞭炮的声音,热热闹闹地听上去却总有点伤感。郎九往他身边靠了靠,似乎也不太适应这种声音。
  “来,看着。”徐北掏出ZIPPO一路小跑到烟花队伍的那一头,挨个点了过来。
  
  徐北买的烟花只有一种,叫火树银花,二十头并在一块,喷的出花只有银色。随着他的脚步,身后的烟花一个一个喷射出耀眼的火花来。
  郎九用手遮了遮眼睛,徐北站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好看么,你爹打小就只看这一种顺眼。”
  “好看。”郎九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几步。
  徐北回头瞄了他一眼:“怕火?”
  “嗯。”
  “那站远点吧,”徐北也退了几步,寒风刮过来,他又原地蹦了几下,骂了句,“操!”
  “抱。”朗九在他身后说。
  “抱?你不是吧,就几个烟花你吓得要老子抱你?”
  “我抱,你冷,”朗九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徐北搂进了怀里,“这样不冷。”
  
  徐北习惯性地就想挣脱,但从郎九身上传过来的温暖气息迅速地包围住了他,他猛地想起来,那天等乔谦来救命的时候,自己好像就是这样把小狼裹在衣服里的。
  “好吧,这样不冷,”徐北叹了口气,往郎九身上一靠,看着满眼银花,“儿子啊,明天跟我回一趟家,串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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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这不是放鸽子是放风筝 ...


  郎九的话让徐北愣了一下,郎九是个不可能开玩笑的人,起码现阶段,理论上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开玩笑。
  徐北迅速停下脚步,周围很静,雪花静静地飘落下来。
  这次他选择的出口是很偏的一条,这边的老房子老得很有点惨不忍睹的意思,都是各家的旧宅,不少都已经没有人住了,安静得很,嘣个屁都落地有声。
  徐北仔细听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狼……你……”
  “味道。”郎九第一次打断徐北说话,看上去有些不安。
  徐北刚想说你不就是只狼么,你是不是闻到自己的味了,没等开口,郎九突然蹲了下去,手按在雪地上,似乎在感觉什么。
  这动作让徐北有点没来由地汗毛倒立,总觉得后背痒痒,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带着刀。
  
  徐北这次受伤之前最爱用的刀是一个造纸厂的朋友帮他弄的,切纸刀刃口那一条,二十多公分长,贴钢是高速工具钢,异常锋利。
  朋友说你去劈苍蝇吧,只要能劈得中,保证一劈两半。不过这刀很脆,用力不合适就会断,徐北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可惜在北岭被班大同追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弄丢了。
  
  “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徐北在郎九身边蹲下,摸了摸郎九的手,这么冷的天,他就那么撑在雪地上老半天,居然还是暖和的。
  郎九收回手的时候,掌心下面的雪已经化了一小片,他转头看着徐北,眸子里是一闪而过的迷茫:“没有了。”
  “你闻到另一只狼的味道,然后现在没有了,对不?”
  “嗯。”
  徐北站了起来,他对郎九的嗅觉没有怀疑,只是觉得在蜘蛛巷这种迷宫一样的地方会出现另一只狼这种情况有些太离谱。
  
  “赶紧离开这儿,要快。”徐北在朗九屁股上踢了一脚,不管这是怎么回事,总之如果郎九说的是真的,离开这里总比站着发傻要强,对方不管是人是狼,移动靶总归是难命中一些的。
  但郎九看起来还有点沉醉在这出现了又马上消失的气息里,徐北的紧张感一点也没传递到他身上。他慢吞吞地站起来,还问了一句:“要快?”
  “废什么话。”徐北一把扯过郎九的手拉着他就开始跑。
  两人在大年三十的中午,迎着漫天飘雪手拉着手地在一片残破不堪的巷子里开始奔跑。徐北踩着雪磕磕绊绊地边跑边想,这也许是自己过得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个年三十了。
  
  郎九被扯了跑了一段之后,突然反手抓住了徐北的胳膊。徐北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胳膊上一紧,郎九跑到了他前面,并且开始加速。
  徐北瞬间觉得老北风刮得愈发地摄人心魄了,脸上跟刀割似的,风顺着被拽开了一截的衣领往里灌,再一路把身体冷透了才从裤腿吹出去。
  最关键的是他被风和雪花堵得嘴都张不开,叫停都没机会,自己觉得自己步子迈得都跟抽了风一样,脚跟一个劲打在屁股上,却还是跟不上郎九的速度。
  徐北心一横,眼睛一闭也不管了,扯碎了拉倒。
  
  其实郎九并没有跑太久,也就两三分钟的样子,停下来的时候徐北顺着巨大的惯性扑到了他身上,再被他用胳膊往肚子上一拦,这种诡异的冲击让徐北满脑子里就四个字——但求速死。
  腿好像没什么感觉了,无论如何也使上不劲,在雪地上徒劳地打滑了几个来回后他放弃了,干脆往郎九身上一挂,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郎九连呼吸都没乱,稳稳地继续用胳膊揽着徐北的腰,徐北觉得很别扭,这小子连抱人都不会,跟挎着个编织袋似的。
  
  “我操……你这是他娘的放风筝呢……”徐北喘了半天终于缓过劲来了,揪着郎九的衣服站直了身体,揉着自己被拽疼了的胳膊。
  “你说要快。”郎九摸了一下他的胳膊,胡乱捏了几下,一看就是师从自己,完全没有章法,好在力道还算合适。
  “那也不是这么个快法,”徐北看了看四周,好半天才辩别出来这是哪个出口,“我要是再轻个十来斤,等你停下来,老子已经被风干了。”
  “风干。”郎九重复了一遍。
  “儿子我跟你说,咱俩身体构造肯定不一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徐北领着郎九往街上走,腿还在发软,“你受得了的我不一定受得了,下回做什么别这么突然,起码给你爹一个呼救的机会……”
  “嗯。”
  
  大年三十的街上没什么可逛的,特别是这种北方小城,一过中午,街上除了些卖烟花爆竹的小摊,商店都关门了,路上行人也都行色匆匆地往家赶。
  万家团圆哪这是,徐北伸了个懒腰,拿了根烟出来点上。
  
  他讨厌过年,心里最深处的那种寂寞和孤单的感觉总在这时候特别澎湃。
  虽说大家的钱包都比平常鼓了一些,但对于他来说,却没有什么不同,他与别的“业内人士”在这一点上不一样,他从来不动办年货的钱。
  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带你玩去,儿子,”徐北语气里透着些很应景的落寞,“去打电动,你爹好久没去玩了。”
  徐北在路边的一个摊子上买了一大堆烟花,装在袋子里交到郎九手上,打算晚上找个地方喝着老白干放花玩。
  他突然想起来,原来自己每年都是这么过的……
  今年有伴了。
  
  游戏厅里人还挺多,郎九一进了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各种音乐和人声吓了一跳,回头就往外走。
  “你干蛋,”徐北一把拉住他,“老实跟着,过一把人的……无聊人的生活……”
  郎九皱着眉,捂了捂耳朵:“吵。”
  “一会就习惯了,以后吵的时候多了,”徐北拉着他往柜台走,买了三百块的币捧着,他知道郎九的听力太好,游戏厅里的声音对他来说是有些太吵了,于是带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先玩点傻逼的东西吧,那边人少。”
  所谓傻逼的东西就是找茬。
  徐北曾经在电玩厅玩了一个晚上找茬,自那以后看到找茬这俩字就想吐,不过这玩意儿上手很容易,比较适合郎九。
  他把郎九按到椅子上,告诉他怎么玩,郎九很安静地听着,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机子上,另一只手在屏幕上轻轻地敲着。
  “懂了?”徐北按了开始。
  “嗯。”郎九似乎对这东西兴趣不大,懒洋洋地开始用手指在屏幕上戳。
  徐北想说你别他妈瞎戳,但很快就发现,郎九并不是乱戳,每一下都戳对了,他一下乐了:“看不出来啊,比你爹强!你要一直能保持这个速度,可以破纪录了。”
  “破纪录。”郎九重复了一遍。
  
  徐北在边上的机子前坐下,投了币却并没有开始玩。
  从蜘蛛巷出来之后他就一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的什么地方盯着他们,但几次他突然回头都没有发些异常。
  他对自己的直觉很有信心,尽管没看到人,他却相信这并不是自己紧张过度,可是这种感觉跟之前郎九说还有一只狼有没有关联,他并不能确定。
  
  徐北从兜里掏出个ZIPPO一下下地打开关上,火机光滑的镜面对着身后。
  看似无聊地开关了几次之后,镜面上出现了一个人影。身后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但都是一晃而过,这个黑色的人影却始终在距离他们几米的地方站着。
  徐北手指动了动,关上了火机,慢慢放进口袋里,接着猛了回了头。
  
  一个男人在他回头的同时转身往后面的消防通道大步走了过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儿子你在这等我,”徐北拍拍郎九的肩,“我去买点饮料……我没回来,你哪都不要去,听懂了吗?”
  “嗯,”郎九看了他一眼,手还在屏幕上点着,“懂。”
  徐北扭头要走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如果我很长时间没回来……你看那个钟,如果长的那根转了5格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家去等我……”
  郎九的手停了一下,突然一把拽住了正准备往消防通道去的徐北:“不去。”
  “听话,老实呆着,我说的你照做就行了。”徐北拍开郎九的手,追了出去。
  
  这人不是班大同的人,徐北可以肯定,他跟班大同周旋了这么久,跟他手下那些人都快成熟人了,却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一个人。
  这人给徐北一种特别的感觉,哪怕明知道这么跟过去可能会出事,但却不可控制地想跟过去弄个究竟。
  
  消防通道往下是商场的停车场,徐北追下去两层楼梯,推开大铁门走进停车场。铁门在他身后一边呻吟着一边慢慢关上,发出“哐”的一声之后,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停车场里只有三辆车,都靠边停着,显得整个停车场空旷而压抑。
  正中站着一个人。
  
  徐北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他不打算离门太远,门的那一面有个铁拴,如果有什么意外,他可以及时回头冲进去,动作够快的话还能把门锁上。
  这人看着徐北进来,一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徐北看不清他的样子,这人戴了顶滑雪帽,拉得很低,围巾很严实地挡掉了半张脸,只能看出个子挺高,要高自己大半个头。
  
  “哥们儿,你跟了老半天了,”徐北看那人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得带头进行开场白,“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那人没出声,往这边慢慢走了过来。
  徐北明知道自己身上没有刀,却还是习惯性地往腰上摸了一把。
  这个动作让那人停了下来,却依然没开口,只是盯着徐北的脸,盯得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凿出洞来了。
  “没事我走了,老子忙着呢。”他说了一句,准备转身走人。
  
  这是除去郎九之外,徐北见到的第二个能以这样的速度移动的人。
  
  一道黑影从他眼前闪过,与此同时他看到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脖子上一紧,胳膊被拧到了身后。
  徐北对于自己转瞬之间便不能动弹这一事实并不是十分震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就是郎九说的那只狼。
  
  “你知道多少。”那人的人声音从徐北耳后转来,这让徐北多少有些意外,很不靠谱地在心里吃了一小惊,哟,这人说话可比郎九溜多了。
  “你再掐这么紧,”徐北挣扎地动了动脑袋,“我没来得及回答就憋死了。”
  “你知道多少。”那人手上松了松,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徐北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我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一受惊就脑缺血……”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身后的人非常不满,徐北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掐着脖子按到了墙上,那人整个人逼上来的时候,徐北觉得自己很像一块被甩在墙上的饺子皮。
  现在他可以清楚地看清眼前的人了,虽然只能看到眼睛和半截鼻梁,但灰蓝色的眸子足以让徐北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你知道多少,那只雪狼。”这人手上的动作挺狠,说话却始终保持同一语速,并且锲而不舍地只问同一个问题。
  徐北脑子里飞速地转着,他不知道这人跟郎九是什么关系,只能判断他俩可能是属于同一物种,看郎九的反应,他之前显然不知道还有另一只狼存在……
  在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有更多了解之前,什么也不能说。
  这是徐北的结论。
  
  “你猜?”徐北冲这人笑了笑,觉得自己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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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还有另一只狼 ...


  徐北和乔谦在破了一扇窗的车里冻得哆里哆嗦地相对无言,郎九倒是没什么感觉,安静地坐在破窗边上,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外面,留给徐北一个侧脸。。
  天已经黑透了,似乎已经开始下雪,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小北,”乔谦扯了扯衣领,包住半个脸,从衣领里闷着声音说,“这孩子你不能留在身边。”
  郎九迅速地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扫到了乔谦脸上,眼神里比外边灌进来的冷风还刺骨的东西让乔谦往后靠了靠,后背有点发凉:“操,你管管啊……”
  “你消停点,”徐北推了郎九一下,“我俩还不能聊个天了,又没说要卖了你。”
  朗九又坚持看了乔谦十几秒,才眼皮一垂低下了头:“嗯。”
  
  “小北,我跟你说,”乔谦看了一眼郎九,犹豫了一下,躲到椅背后边,“他这样一会狼一会人的太招眼了,时间长了会出事的,班大同还在找你。”
  “那怎么办,你说我是把他扔回北岭去还是卖给人贩子……”徐北按着太阳穴,“这种情况让我重活一百遍我都想不到能碰上。”
  “你现在住在哪。”乔谦点了根烟,团在驾驶座里抱着腿。
  “不能告诉你。”
  “好吧,”乔谦笑了起来,“不就是蜘蛛巷么,我装不知道得了,身上还有钱吗?”
  “有,你别操心这些了。”徐北对乔谦能猜到他藏在哪里并不吃惊,他俩太熟,对于对方的习惯甚至怪癖都了如指掌,比如乔谦一个大老爷们儿睡觉还要搂个抱枕之类的事……
  
  “这事怎么想都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乔谦夹着烟瞄了一眼朗九,朗九一副入了定的样子,只盯着副驾驶座的靠背出神,“要不带他去敏敏那里检查一□体,看看能不能弄清是怎么回事?”
  “过完年吧,没几天了,年前都忙得很。”
  “你今年在哪过年?”
  “回家。”
  “回家?”乔谦有点吃惊,在他记忆里,徐北很多年没回过家了。
  “徐岭说老东西过年的时候在家,”徐北咬咬牙,“我俩帐还没清呢。”
  
  乔谦回到家的时候还有点头晕脑涨,今天这事弄得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宿醉未醒,也许明天一早醒过来他会发现原来这只不过是他看多了《X战警》而做的一场梦。
  
  他本来打算跟徐北一块吃顿饭,但徐北担心吃半道郎九变回狼他们会荣登明天的头版头条,所以最终乔谦得回家自己煮面条吃。
  确切地说,他们在农家乐那里就直接散了,他想把徐北送回市区的要求没有得到通过,徐北相当谨慎,说是走一段叫辆车回去就行。
  徐北这么谨慎也是给逼出来的,他那一身的伤有一半是班大同赏的。
  乔谦有时候想不通班大同这种猫抓耗子的行为究竟是因为乐趣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在他看来,这除了把徐北的反追踪和逃脱能力训练得越来越超凡脱俗之外,再没有别的作用了。
  
  乔谦迷迷瞪瞪地进了自家楼道,一辆黑色轿车从他身后慢慢开了过去。
  “姓乔这小子昨天跟烟草局的人出去查烟查到半夜,”副驾驶上的一个手下回身给班大同点上烟,“但跟他一块去的人上午就回来了……”
  “所以说你们他妈屁用也没有,乔谦明摆是他妈见徐北去了,”班大同抽了一口烟,手指在手下的脸上戳了几下,“居然没一个人知道他在哪见的!没一个人他妈看到徐北去哪了!”
  “要不直接把乔谦弄来……”一个手下咬着牙提议。
  “放你妈的屁!”班大同冷笑了一下,“我说过这小子不能动。”
  “不就是个烟草局的办公室秘书么……也没什么背景……”手下有点不理解,小声嘟哝了一句。
  班大同抬手就呼了他一巴掌:“所以说你就是屁,屁都不懂!”
  “都是废物,过年再说吧,徐广荣不是要现身么,徐北会去找他,”林睿在后座抱着膝,淡淡地说了一句,“先回去吧,我饿了。”
  “你说,”班大同揽过林睿的肩,凑在他耳边,“东西到底是在徐北那,还是在徐广荣那?”
  林睿笑了笑,看着班大同,眼里跳动着忽明忽灭的光芒:“肯定不在徐北那里。”
  
  自打在乔谦面前变身为裸男把乔谦惊了个半死之后,徐北没再带小狼出过门,每天就窝在二楼吃了睡睡了吃。
  其间陈小雨上来过几次,每次都带着期盼,强烈要求徐北携新来的小帅哥下去吃饭。但每次的情况都一样,徐北站在门口一手扶门,一手扶墙不让她进,而小帅哥在床上蒙头大睡,一动也不带动的。
  最后陈小雨急了:“小北哥你俩这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来你们都在床上……”
  “什么?”徐北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陈小雨瘪了瘪嘴,“算了,不说了,省得你骂我。”
  “等等,你还是说吧,”徐北回头看了一眼被他用被子捂在床上的小狼,出了屋子,把门掩上,“我什么时候骂过你了。”
  “其实也没什么,”陈小雨瞄了他一眼,转身一步一跳地往楼下走,下了半截楼梯了才回过头问了一句,“小北哥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徐北一直把陈小雨当个黄毛小丫头对待,所以陈小雨跟他说话向来都不藏着掖着,不过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还是让徐北差点被口水呛着。
  “我说丫头,”徐北看着一脸得意冲他乐着的陈小雨,换上一个贱了巴唧的表情,“你要不要试试?”
  陈小雨的笑容一下僵了,脸在几秒钟之内红成一片,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低头跑下了楼。
  
  徐北回到屋里把被子一掀,小狼从床上一跃而下,在地板上趴下了,徐北躺到床上接着睡。
  其实他睡不着,只是闲着也是闲着,屋里什么娱乐设施也没有,用乔谦的说法就是这种环境除了睡觉和数脚趾头没别的事可干了。
  实在无聊了他就竖着耳朵听楼下老头的收音机,可惜老头最大的爱好是转圈换着台收听各地天气预报。
  
  这几天他发现了一个事,那就是小狼对百无聊赖的耐受性要比他强得多。
  之前这家伙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折腾,被他骂了几次之后收敛了很多,它的耐性也是这以后慢慢显现了出来。
  小狼可以整整一个白天趴在地板上,不睡觉也不动,只是时不时转动一下耳朵,似乎是在捕捉外面巷子里传来的各种细小声音。
  徐北还是很小的时候,赵忠祥老师就介绍过,狼是一种有着惊人耐心和定力的动物,为了捕猎,它们可以连续几天潜伏,不吃不喝不动。
  那会徐北还处在热衷于拥有理想的年龄段,所以当时他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像狼一样的杀手。
  可是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如果说他还有理想,那么这理想就是希望班大同手下没有一个像狼一样的杀手。
  
  “儿子,明天就是除夕了,”徐北躺在床上,手从床沿上垂下来摸着小狼的毛,“下午我带你出去玩,玩到第二天咱们再回来。”
  小狼两眼盯着屋子的一角,没有表态。
  “我本来想晚上再出去,可是我怕陈小雨叫我上她家吃年夜饭,她家人太多,一到过年都上老头这聚来了……”徐北手指在小狼的毛里划着,他的手很好看,修长,没有很突出的指关节,以前老姨说过,这孩子的手一看就是将来要弹钢琴的,要靠手吃饭的。
  老姨的话说对了一半,他的确是靠手吃饭了,不过跟弹钢琴这种美好的形象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双手他保养得不错,没有伤痕,没有茧子,为的只是保持指尖的敏感度,为了在手伸进别人口袋里时的第一判断。
  徐北笑了笑,手指在小狼脑袋上弹了一下:“你知道么,我讨厌人多的地方。”
  
  除夕这天徐北快中午了才醒,还是被楼下的人声鼎沸给吵醒的,睁眼的时候小狼正很警惕地靠在门边。蜘蛛巷入了冬之后就很安静,像这样的热闹也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了,小狼似乎不适应,大概是觉得被人打扰了。
  赵老师说过,狼的领地意识相当强,徐北适当地将这句话引伸了一下,狼的占有欲也很强。
  “走吧,带你出去。”徐北剥了几颗巧克力递给小狼,想了想又把剩下的都放进了口袋里,以免出去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自打知道小狼吃这玩意会变身以后,徐北基本没再吃过巧克力,巧克力在他眼里成为了圣物,他怕自己吃了巧克力变成狼。
  
  小狼吃了巧克力之后变身的时间长短不太有规律,唯一有规律的是,每次都要躲起来。徐北对它变身的过程相当有兴趣,总想看看,但始终没能如愿。
  今天他本来想把厨房门锁上,被子放柜子里锁起来,这样小狼想躲也没地方去,但最后他没有实施,他怕小狼会破窗而出,然后以全|裸形象出现在楼下老头一家十几口面前。
  
  但好奇心这种东西还是很强大,特别是这种无聊到全身痒痒的日子里。所以当小狼冲进厨房的时候,徐北以最快地速度趴到了地上,并且借助惯性滑到距离了厨房门一尺远的地方。
  他把脸贴在地上,顺着门缝往里看。
  
  只能看到小狼的四个爪子,它似乎有点烦燥地原地乱转着。
  接着徐北发现厨房里似乎起雾了,小狼的爪子变得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眯缝着眼往前凑了凑,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雾越来越浓,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白雾中的爪子,从小狼进去到起雾,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并且很快小狼的爪子就在白雾中消失了。
  等到雾开始消散的时候,渐渐显现出来的,已经是一双人类的脚。
  
  徐北有些失望,这么一条缝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道道来。他趴在地上盘算着,下次要把小狼带到一个四处没人的地方,然后……
  然后门突然打开了,就在徐北正美滋滋地安排着强行观看的计划时,郎九打开了厨房门。
  
  徐北有点尴尬,应该说是非常尴尬,郎九光着的腿几乎就在他的眼前。
  他一直孜孜不倦地教育郎九不可以光着身子到处走,而自己眼下却在他光着身子的时候以这样一种猥琐的姿势趴在地上偷看,偷看也就算了,还被抓了个现行。
  
  “我就是……”徐北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拍拍裤子,“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郎九站着没动,过了一会才说了一句:“别看。”
  “你当老子想看啊,”徐北有点不爽,把衣服一件件扔给郎九,“你要不是总躲,我也不稀得看你……再说了,我要真想看,对着镜子想看多久看多久,还能摸。”
  “摸我?”郎九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
  “滚蛋!”徐北有点无语,“谁想摸你了,老子自己摸自己!”
  “好。”
  “……滚蛋。”
  
  出门的时候郎九突然把一个东西递到徐北手边,徐北低头看了一眼,是口罩。他愣了一下,没想到郎九还记得这玩意呢。
  徐北接过口罩看了一眼,受。郎九不认识字,但记性不错,还记得自己上回戴的是哪个。
  虽然徐北始终觉得那个攻字看起来比较牛逼,无奈郎九已经把口罩戴上了,于是只好闷闷地咬着受字出了门。
  
  刚下楼就碰到了陈小雨和她表姐,俩妞正在门口拿着手机自拍玩。听到楼梯响,陈小雨迅速地抬起头叫了声小北哥,接着似乎是愣了一下,眼睛瞪得很大。
  “玩呢。”徐北没多耽搁,应了一声就往外走,郎九跟在他身后,只露出眼睛,路过陈小雨身边时低下头在口罩里打了个喷嚏。
  
  “这么高调?”陈小雨表姐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徐北还是听到了。
  “还是年下啊……”陈小雨也压着声音感叹了一句。
  
  徐北琢磨着这两句话,终于在巷口停下了,回手把郎九脸上的口罩扯了下来:“操,这字绝对不是什么好意思,不戴了!”
  郎九没有动,脸色有点怪,皱着眉。
  “怎么了?”
  “有……”郎九有些犹豫,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脸上的表情很茫然。
  “有什么?”徐北跟着四下看了一遍,连人影都没一个。
  “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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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乔叔出来看狼人 ...


  徐北晚上得把小狼从家里带出去,要绕过总喜欢呆在门边看书的陈小雨是个大难题。他一边收拾地板一边想辄,小狼挺安静地趴在暖气片面前看着他。
  徐北数了一下,它今天吃了17个肉夹馍,毁掉了11个,同时也彻底毁掉了徐北对肉夹馍二十多年来的美好印象。
  
  “没有巧克力了儿子,”徐北一边拖地一边跟小狼说话,地上全是油,他不得不在拖布上倒了点洗衣粉,“晚上我怎么带你出去呢,要不还是装箱子里?我主要是怕你变成人撑不住再出点什么状况把你乔叔的小胆子给吓破了……不是我说,你乔叔胆子真挺小的,小时候我们上课,桌上爬上来一条蜈蚣,他一路嚎着冲到操场都不带停的……”
  小狼完全没有注意听徐北的话,它眼睛一直盯着拖布,脑袋也跟着转,两条后腿慢慢地由趴着变成了蹲着。
  “要不一会我们从后窗爬出去,我一直没试过……”徐北拎着拖把往厨房走,路过小狼面前的时候,小狼突然从地上窜了过来,他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小狼已经一口咬在了拖布上。
  
  徐北没防着它这招,手上没拿稳,拖把被小狼直接拖走了。接着就看着它如同捉到了一只猎物似地一边从嗓子间里发出低吼,一边用爪子按着拖布,牙咬着来回甩头,没两下,拖布头就和杆子分了家。
  看到第一步进攻大获全胜,小狼一下很有成就感,全然不顾僵立在一边脸色有点变幻莫测的徐北,低了头又一口咬在拖把杆上,只用了一口,木制的拖把杆断成了两截。
  小狼一甩头,半根木棍飞到了徐北脚边,它马上原地蹦了一下转过身,屁股撅得老高,头和爪子伏在地面上,紧紧盯着这半根棍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徐北动了动,想把木棍捡起来。
  没等他碰到,小狼已经一跃而起,白色箭一般地冲了过来,一口叼走了棍子,转身窜开的同时扫倒了一张凳子。
  
  “过瘾是吧!好吃是吧!”徐北看着它,刚才这小玩意儿钻他衣服里认错的样子还挺让他心软的,这一扭头就跟疯了似的,“行,好吃么,你把这根拖把吃了,吃了我叫你爹!”
  小狼趴地上愣愣地叼着半截木棍看着徐北,似乎是没有理解他的话,但愣了一会又“咔”地一声把嘴里这根棍子咬成了两段。
  “啊——”徐北扑过去抓着小狼的耳朵一通晃,“把老子逼疯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小狼被前后晃着,却并不介意,还抽空在徐北手上舔了一下。
  
  最终徐北把小狼连踢带踹地赶到门后站着,抓着半个拖把头趴在地上把地板拖完了,把被小狼碎尸万段的拖把扔到门外垃圾桶之后,徐北觉得自己腰都快断了。
  乔谦打了电话来催他,说已经在袅无人烟的农家乐吹了半小时冷风了:“你真会挑地方,一个人都没有,毛都没有,别说客人,连老板都没有……”
  “这就对了,等着,我这就出发,”徐北挂了电话开始穿衣服,把自己裹好之后又拿了一套装在袋子里,转身看着还蹲在门后的小狼,“儿子,考验你的时刻来到了……一会我们要悄无声息地从二楼下去,不能被陈大爷和小雨发现,发现了我不好解释,答应了老头不在家养动物的。”
  
  悄无声息这种事,小狼做起来还是很地道的,徐北开了门让它在楼梯上来回走了一下,挺完美,这么大的个子,走在楼梯上安静地跟耗子似的。
  “很好,”徐北竖了竖拇指,低声说,“现在看你爹的……”
  徐北如果想不弄响楼梯,别说是走下去,就是爬下去,也不太可能,所以他选择了一种特别的方式,这是他在小学时代是最钟爱的一种下楼方式。
  他腿一跨骑在了楼梯扶手上,然后冲小狼一摆手,说了句出发,从扶手上滑下去了一层。小狼估计是没见过徐北这种形象,挺有兴趣,歪着头看了半天才很欢快地跟了下去。
  徐北带着小狼,贴着一楼的墙转出了巷子,经过老头窗户的时候还听到陈小雨在屋里跟老头说话:“小北哥这次回来也不知道能呆多久,过年会不会留在这里过呀……”
  
  “我操,这扶手年头真够长的,太他妈不光滑了,”徐北扶着墙,皱着眉弯了弯腰,“硌得老子蛋疼……”
  小狼大概是在家里憋了一天闷坏了,这会一出来,就沿着墙根的雪堆往前蹭,蹭了十几米,又转身蹭了回来,抖了抖毛伸了个懒腰。
  徐北没有带着它从进来的口出去,而是挑了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出了蜘蛛巷,在巷口打了辆黑车直奔江边的农家乐。路上他没有要求司机东转西转,就算班大同知道他在蜘蛛巷,要想守他也基本不可能,这么多出口,要想都守上人,班大同手下必须扩招。
  
  徐北赶到农家乐的时候,乔谦正站在农家乐门口原地来回蹦着,农家乐黑灯瞎火,停车位上只有乔谦的车孤零零地待在那。
  “舞技见长啊……”徐北乐了。
  “太没人性了,找这么个地方,”乔谦从台阶上跳下来,看到了徐北身后跟着的小狼,“我靠……长这么大了都,猛兽啊这是……”
  小狼似乎听懂了,很得意地扬了扬脖子,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来。
  
  乔谦盯着它看了一会,从兜里拿出包烟递给徐北:“你说的就是它?你就是跟我说这只狼……是狼人?”
  “这是昨天晚上查的烟?”徐北接过烟看了一眼。
  “别转移话题,正面回答,我这一天一夜没睡了尽想你这狼人啊人狼的事,”乔谦指了指自己的脸,“看到了没,小脸煞白的。”
  “真是,”徐北点上烟抽了一口,“我感觉是吃了酒心巧克力它就会变成人……”
  “你是说你自己呢吧,还酒心巧克力呢。”乔谦研究着徐北的表情,徐北无论说出什么内容来,都能保持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
  “真的,要试试吗,”徐北摸摸口袋,“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先去买巧克力吧,吃没了。”
  “我车上有,上车吧,这儿是肯定没饭吃了。”
  “你不是不吃巧克力么?”
  “来的时候买的,你不是没这玩意儿就了无生趣吗。”
  
  上了车乔谦就忙着拿巧克力,虽说他对徐北的话有些难以置信,但又找不出徐北费这么大劲骗他的理由,再说他俩在一块混了十来年,徐北还真没骗过他几次,于是急着想验证一下真假。
  徐北接过巧克力剥了一颗递到小狼嘴边:“儿子吃一颗,让你乔叔开开眼。”
  小狼平时吃巧克力的状态基本属于风卷残云型,这会却突然改了性子,看了一眼巧克力,又看了看乔谦,居然往后退了退,缩到车后座边上不动了。
  “怎么了?”徐北有点莫名其妙,往小狼身边凑了凑,巧克力都快顶到它鼻子了,“糊糊你闻闻,你不是最爱吃这个的吗?”
  小狼缩了缩脖子,低了头,干脆连看都不看巧克力一眼了。这个意外让徐北相当地没有面子,乔谦正皱着眉观察自己,就像是在寻找自己大冷天儿的顶着寒风骗他出来究竟意义何在。
  
  “你不是吧,成心让老子当傻逼是不是,”徐北火了,在小狼脑袋上拍了一下,“我这辈子除了骗过你乔叔一次说他裤子劈裆了就再没过骗他别的……”
  “别提这茬行不,”乔谦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徐北没回答乔谦,拿着巧克力在小狼的鼻子上点了点:“最后的机会,吃掉,要不乔叔会觉得我有神经病,然后会叫人把我关到精神病院,这样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
  这话还没说完,小狼突然一抬头,把巧克力卷进了嘴里,接着转过头盯着乔谦手上的巧克力盒子。
  “哟,这是能听懂还是怎么,”乔谦有点吃惊,把一盒巧克力都扔给徐北,“要吃多少才管用?”
  “不知道,今天它变成人还出了点状况,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为这事,”徐北想了想,没有再给小狼吃巧克力,“儿子,就吃一块好了。”
  
  车里没人再说话,小狼安静地坐在后座上,乔谦和徐北你看我我看你,又俩人一块看小狼,眼神交错了一阵,乔谦绷不住了:“然后呢?”
  “等着,”徐北心里也没底,又觉得小狼刚才不肯吃巧克力可能是因为白天喊骨头疼的原因,他抓着小狼的爪子把扯到自己身边,摸了摸它的脑袋,“我说,要是它不变,你会相信我吗?”
  “你说呢,咱俩什么关系,你就说它吃了巧克力能变成奥特曼我也得信啊……”
  “我要说它能变成敏敏,你信吗?”
  “信,”乔谦笑笑,“不过我觉得敏敏要是个动物,也不能是狼,她得是狮子。”
  
  俩人东扯西拉了一阵子,小狼突然在后座上站了起来,脑袋顶在车顶上,看起来有点不安,原地转了好几圈。车里地方小,动不开,几次尾巴都扫到徐北的脸,转了几圈之后它鼻尖顶在车窗玻璃上不动了。
  “怎么了?”徐北拍拍小狼的背,小狼每次变人之前有什么不同其实他并不知道,他都没见过它是怎么变的,现在一看小狼这反应,他一下紧张起来。
  小狼没看他,只是用爪子在车门上抓了几下。
  “它要出去?”乔谦也跟着紧张起来。
  “外边冷得要死,咱不出去了啊儿子,”徐北扯着小狼的尾巴想把它拽回到自己身边,“你要这会出去,万一真变了人得冻死……”
  
  小狼尾巴一甩,劲很大地从徐北手里挣脱了,接着就看它退了一步,喉咙里低低吼了一声,再往后的事就完全在徐北和乔谦的控制范围之外了。
  别说控制范围,根本就在他们想像范围之外。
  小狼弓了弓背,后腿一蹬,直接一下撞在了车窗玻璃上,徐北一声惊呼卡在嗓子间里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发声方法,车窗就已经发出巨大的碎裂声。
  小狼像一道白色的影子,撞穿了车窗窜了出去。
  
  “我——操——”徐北和乔谦同时发出一声充满惊讶与悲愤的呼喊。
  “这是怎么了!”乔谦看着小狼从碎成了窗花的窗户中一跃而出之后消失在农家乐的木屋之间,转头冲徐北喊。
  “要变了,”徐北抓了装衣服的袋子开了车门跳下去,“狼糊糊你给老子站着!”
  乔谦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精神崩溃过,一只雪狼吃完了一颗巧克力之后撞碎了他的车窗,他最好的哥们儿拎着一兜衣服狂追而去,最悲惨的是他还得屁颠屁颠地跟着去。
  “我要去看心理医生了!”乔谦低声喊了一句,顾不上细想,也开了车门往徐北后面追了过去。
  
  徐北追到木屋背后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乔谦在后面跟得太紧,一下没刹住,撞到了他身上。刚要开口问,听到徐北说了一句:“你他妈躲个毛啊……”
  乔谦顺着徐北的视线往左边看过去,瞬间从里到外都僵了。
  
  尽管乔谦没有亲眼看到小狼变成人的过程,但冰天雪地的郊外,一个全身赤|裸的人就那么淡定地站在寒风中,也足以让他的思维一片混乱了。
  乔谦知道自己这么死盯着人家一丝|不挂的身体有点不好,但似乎对方也并不介意他的目光,只是看着徐北。
  徐北正拎着一袋衣服扑过去往他身上套着:“你他妈脑子什么构造,非要整出这么大动静么!快把衣服穿上!”
  乔谦趁机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人一番,可惜震惊之下脑子有点不够用,看了半天,也只是得出了个大概的印象,年纪很小,身材不错,皮肤很光滑,跟徐北那一身刀伤的身体比起来,堪称完美。
  
  “不冷。”郎九扯着徐北强行套到他身上的毛衣。
  “给老子闭嘴,穿裤子!”徐北把裤子甩到他身上。
  “还……会说话……吗?”乔谦觉得自己身体上的僵硬漫延到了舌头上,说话都不利索了。
  “现在信了吗?”徐北转过头看着乔谦。
  乔谦愣了很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话:“小北你给自己找了个多大的麻烦你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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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你觉得真有狼人吗 ...


  郎九吃了八个肉夹馍,在他喊疼之前还是一副饿死鬼下凡的模样,要不是徐北抢了一个,最后估计一口也吃不上。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是吃多了撑的。
  但郎九又明明白白地说是骨头痛,而且脸色发白,表情挺痛苦,这就让徐北有点着急了。
  “骨头疼?你确定你知道什么是骨头么……”他在郎九胳膊上肋条上胡乱又摸又按了一通,“哪个位置的骨头?”
  “全部。”郎九说完就把手上的馍一扔,直接坐到了地上,手抱着膝盖把脸埋了下去。
  
  徐北顾不得别的,架着他就往床上拽,郎九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不会装,他估计连装是什么都不明白:“上床躺着,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郎九往床上一倒,冷汗顺着脸颊就滑了下来,他有些无助地看着徐北,这眼神让徐北没来由地想起了徐岭,心里一抽,开始有些发慌。
  徐北没照顾过病人,生病的时候除了乔谦,也没别人照顾过他,而乔谦照顾人的水平又着实不怎么样,毫无参考价值,所以他对于眼下这种情况相当头大。
  
  给郎九盖上被子之后,他转身去倒了一杯热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郎九喝水,只是现在屋里除了肉夹馍就只有水了:“喝点水,我去楼下给你找点止痛片,然后……”
  徐北一边说着一边把杯子递给郎九,郎九伸出手来接的时候,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一把抓过郎九的手,声音都有点变了:“这他妈究竟是出什么事了啊!”
  
  朗九的手指上所有的关节都泛出了青紫色,就像是没有戴护具打了一场拳击。徐北顺着他的手一路看过去,胳膊上也隐隐透出了青紫。
  “我操,你别吓我啊儿子……”他跳上床上去,把被子直接一掀。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郎九的身体如同被人乱棒揍了一顿似的,布满了青紫色的斑痕。
  徐北的手指颤抖着在他身体上轻轻点了一下,郎九很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身体团了起来,皱着眉说了一句:“痛。”
  “我知道我知道,”徐北把被子给郎九盖回去,在他脸上拍了拍,“你忍一会,我给你乔叔打个电话……”
  
  徐北并没有想好怎么跟乔谦解释郎九的事,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找乔谦,他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开车把郎九送到叶敏敏那里去。
  郎九正在不明原因的大量皮下出血。
  
  “哈漏!”乔谦接电话倒是接得很快,但他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却让徐北一阵绝望。
  “我操,你是不是宿醉未睡呢!”徐北压着声音骂了一句。
  “嗯,昨晚上抓私烟抓到三点多,然后跟领导去喝了点……”乔谦声音里透着明显的醉意,“我跟你说,不是宿醉,是醉了还没来得及宿呢……”
  “你们烟草局真他妈腐败。”
  “你是不是又碰上麻烦了?是不是又受伤了……你在哪,我这就过去。”乔谦醉是醉了,但却依然很敏感地觉察到了徐北有事。
  “你能不能不要总盼着我受伤!我该问你在哪吧,算了醉成这样指不上你,我这有人得马上送到敏敏那去……”徐北心烦意乱跟乔谦说着话,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再一次愣住了,“我操|你大爷!”
  “别骂,我在县里呢,我现在就过去,报地点!”
  “……不是骂你,没事了,你去宿醉,我一会再给你电话。”
  
  徐北把电话一扔,看着被子下面露出来的白毛大爪子,半天回不过神来,觉得自己有点要崩溃的意思,怎么这几句话的功夫就变回狼去了?
  “糊糊啊,”徐北把小狼从被子下面拖出来,“你这怎么个意思啊,你要玩死你爹么?”
  小狼全身松软,很顺从地没有挣扎,看上去有点像是筋疲力尽,但让徐北稍微安心的,是它灰褐色的眸子还是像平时那样,正亮晶晶地盯着自己。
  徐北犹豫了一下,把小狼按在床上翻了个个,肚皮冲上地躺着:“让爹检查一下,你刚那是皮下出血……”
  小狼的肚皮光溜溜的没什么异常,徐北摸了几下,低下头在它的毛里又翻又捏的折腾了半天,最后很无奈地说了一句:“这他妈什么也看不出来,就看毛了,儿子咱把毛剃了吧!”
  小狼没有回应,只是后腿轻轻蹬了一下,翻了个身继续趴着,闭上了眼睛。
  徐北用手指戳了它好几下,小狼始终不动。几分钟后它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徐北凑过去看了一眼,睡得挺踏实,平时睡觉耳朵还转来转去的,今天睡着了耳朵都往脑袋两边塌了下去。
  
  小狼身上的确没有什么伤痕,刚才皮肤上那些吓人的青紫痕迹,在变回狼的状态之后似乎都消失了。徐北很有耐心地趴在它身边,跟找虱子似的把它的毛一点点翻了个遍也没有什么惊人发现,毛根下面都是粉红色的皮肤,没有一点杂色。
  皮下出血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又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徐北搂了搂小狼,侧躺在它身后。小狼睡得很沉,被他搂着连动都没动一下,徐北叹了口气,把手指插到它的毛里,这几天一直忙忙乱乱,现在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想一想小狼这些奇怪的变化了。
  他差不多可以断定,小狼就是吃了酒心巧克力之后会变成人,但起作用的是巧克力还是里面的酒,这点目前无法判断,而小狼变成人之后,维持人形的时间没有规律,有时候长有时候短……今天这是最长的一次,然后身体出现了严重的皮下出血……
  如果联系前后,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小狼变成人时间如果太长,就会出现出血症状?
  
  徐北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瞪着天花板发了一会愣,爬起来吃了个肉夹馍。
  乔谦的电话打了进来,徐北犹豫了一下接了:“不是让你睡一会吗……”
  “我现在已经清醒了,完全的,”乔谦打断他,“你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
  “刚才有点事,现在已经没有了,”徐北看了一眼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狼,“已经没事了。”
  “刚还说有人要送到敏敏那里去,现在这么一会就没事了?是人死了不用送了吗!”乔谦有点火大,“小北我俩认识多久了,你那些破事我哪件不知道的,现在你跟我装什么装呢……”
  “那好,”徐北下了决心,“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狼人吗,呃,还是人狼?”
  “狼人吧,怎么了。”
  “你觉得那东西真有吗?”
  “……什么东西。”
  “狼人啊我操!”
  “你觉得有?”
  “不是我觉得有,”徐北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是我这就有一只。”
  
  这话一出来,乔谦那边就没了声音,徐北等了一会,确定乔谦的确是不打算出声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上回从北岭带回来那只雪狼。”
  乔谦沉默了老半天才慢慢开了口:“我怎么觉得我应该去睡觉了……”
  “那只雪狼吃了酒心巧克力能变成人,”徐北又追了一句,反正这话已经开了头,他就不打算停下了,乔谦信不信他都得把话说完,“我真没逗你。”
  “你到是……还真没用这么离谱的事逗我过,”乔谦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这事真的很离谱,你说给我听,是打算让我相信吗?”
  “随便你信不信,这事反正是发生了。”
  “那好,我现在就开车回市里,你在哪,”乔谦也没多犹豫,“我要亲眼看见,这个狼人。”
  “晚上吧,刚才出了点状况,它现在刚睡着,我想让它多睡会……”徐北捏捏小狼的耳朵,小狼的耳朵弹了弹,“晚上到江边的农家乐吧,人少。”
  
  徐北在床边守到中午,小狼始终趴在床上没动过,睡得天昏地暗。好几次徐北都以为它死了,走过去戳戳它,它只是弹弹耳朵做为回应。
  午饭时间,徐北实在没什么食欲,拿了个肉夹镆想吃,又放回去了。陈小雨上来了一趟,说是爷爷准备好了棋盘和茶,徐北堵着门没让她进:“我这正要下去呢,走吧。”
  他搂着陈小雨的肩就往楼下推,陈小雨很开心地靠在他胳膊上,不停地回头:“那个帅哥呢?不下来么……”
  “他睡觉了,不管他。”徐北用脚勾上门,很想直接把不肯好好下楼的陈小雨扛下去。
  
  房东老头正端坐在屋里等着徐北,面前摆了个围棋棋盘,边上是一壶茶。
  徐北虽然不学无术,下围棋却是个高手,老头特别愿意跟他下棋。其实徐北对陪老头下棋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之所以愿意没事就下来陪他玩几把,一是因为老头的房租便宜得直逼贫民窟,二是因为老头从来不打听他的私事,还有一个没事就帮他收拾屋子的孙女。
  “小北一早回来的吧,”老头一见徐北就笑容满面,“你这次出门这么长时间,我可憋坏了啊,也没人陪我摆两盘。”
  徐北笑笑,在老头对面坐下,手伸过去摸了一下棋子:“哟,老爷子下本儿了啊,换云子了?”
  “儿子送的,怎么样,手感不错吧?”老头喜滋滋地看着他。
  “嗯,挺好,”徐北拿过白子放在自己面前,手指夹出一颗来看了一会,“不过这用云子下五子棋,是不是有点浪费啊……”
  
  俩人一边喝茶聊天,一边下着五子棋,老头总输,徐北赢两把就得故意输两盘让老头开心一下,十几个回合下来,基本输赢打个平手。
  “我要再年轻个十年,哪能让你赢这么多把。”老头喝了一口茶,心满意足地看着徐北。
  “那是……”徐北乐了,正盘算着顺着这话再说点什么让老头高兴高兴,突然听到楼上转来一声闷响。
  徐北的房间就在老头这间屋子正楼上,所以当这声闷响传来的同时他就已经一跃而起往门口跑去:“我上去看看……”
  
  徐北往楼上飞跑,他下来的时候小狼并不知道,这会醒了没见着人,不定整出什么事来。
  冲到门口刚把门打开,里面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朝着徐北的脸就飞了过来,徐北偏了一下头,那东西“啪”地一声砸在了走廊里,他回头看了一眼,是个肉夹馍。
  “你干嘛呢!”徐北进了屋把门一关就愣了。
  
  屋里就两张凳子,这会全都倒在了地上,小狼正雄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桌子上,嘴里叼着装肉夹馍的袋子。袋子里只还有一个馍,其余的都扔在地上,汤汁跟肉什么的撒了一地。
  看到徐北进了屋,小狼愣了一下,又欢快地叼着袋子甩了几下,把最后一个肉夹馍也甩在了地上,然后从桌上跳了下来,踩着一地乱七八糟跑了过来,围着徐北转圈,又是咬裤腿又是舔手的。
  徐北已经发不出火来了,只觉得满脑子就闪着四个字,欲哭无泪。
  
  他在门边蹲着,看着凑到他面前要往他脸上舔的小狼,一把捏住它的嘴:“狼糊糊同学,你他妈是不是睡了一觉恢复体力了就开始折腾?你是不是每天不给你爹整出点麻烦来你就不舒服?你就不能让我安稳点么,我本来只用防着班大同,现在还得成天提心吊胆地想着你……”
  小狼没动,眼睛定定地看着徐北,看了一会,它似乎是有些歉疚,往徐北怀里一扑,头埋到他衣服里不动了。
  徐北叹了口气:“儿子啊,你知道么,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肉夹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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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就是个吃货 ...


  蜘蛛巷存在的年头很长,长到徐北他太爷爷都没能赶上蜘蛛巷的最初时光。
  这是这个不大点的北方小城里最古老的城区了,据说有不少或悲伤或喜悦,或壮烈或恐怖的故事,传说数不胜数。
  这个城市没什么亮点,于是市政府把蜘蛛巷这一片作为“这个城市里最为厚重的文化积淀”保留了下来。
  徐北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地将自己划分在文盲这个类别里,所以对于蜘蛛巷,他除了能感觉到此处是绝佳的藏身之处以外,再无别的感触。
  
  他在这里有一套长期租住的房子,在蜘蛛巷的最深处。
  蜘蛛巷有无数个巷口,但无论从哪个口进来,要到达徐北的住处,距离都很远,这个距离足以让没有潜心研究过地形的人很销魂地迷路迷个十几回的。
  
  房子在二楼,虽说一楼逃跑很方便,但也很容易被人两头一堵憋死在里头。
  二楼就好多了,堵前门得先上楼,这房子年龄大了徐北三四轮,铁架子搭木板的楼梯一踩就惨叫,堪比报警器,还不受电路故障影响。至于后窗,那就更没法堵了,后窗户下边是隔壁巷子的住户自建的违章多功能厕所,如果逃跑,可以踩着窗台下边的沿爬出去,可要想爬进屋里来,就得先爬过厕所那雪厚了就能压垮的屋顶,难度相当大。
  
  徐北带着郎九踩着楼梯一路惨叫往上走,走了没几步,他就觉得有点奇怪,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郎九,郎九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拎着三十个肉夹馍,带着点茫然地看着他。
  “你上楼梯没声音?”徐北有点难以理解,郎九个头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每次上楼他无论多小心,都无法阻止楼梯发出声响,但刚上楼他似乎只听到了自己踩出的声音,“你继续上去。”
  郎九不太明白徐北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顺从地继续往楼上走,徐北盯着看了一会,算是确定了,郎九走路姿势没有什么异常,但的确是在拿了这么多东西的情况下没让楼梯发出一丁点响动。
  “你练过轻功么……”徐北跟在后面,听着自己踩出来的呐喊声,觉得差别有点太大,“怎么就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郎九定了一下,徐北这句话他理解起来真有点费劲,但却在似懂非懂之间,很配合地将抬到一半的腿重重砸在了楼梯上。这回楼梯发出的不光是一声连绵不绝的惨叫,而是连带着铁架子都晃了,楼梯上几十年的灰前赴后继地往下掉。
  徐北吓了一跳,扶着楼梯扶手愣了一秒,顾不得土正往脑袋上掉,往前扑过去,奋不顾身地一把抱着郎九的腿:“我操,我的祖宗,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刚那样走就行了……别跺……”
  “嗯。”郎九挺平静地应了一声。
  
  进了屋徐北把自己外套脱下来又拍又抖地折腾了一通,郎九刚那一跺脚,这房子爷爷辈儿的“文化积淀”撒了他一身。
  郎九进了门也不干别的,把东西一扔就开始研究装着肉夹馍的纸袋,研究了一会没研究出什么结果来,于是张嘴就一口咬了上去,连纸袋带馍一并吃进嘴里。
  徐北叹了口气,过去拿过他手上的肉夹镆,把纸扯开:“带壳肉夹馍好吃么?”
  “嗯。”
  “嗯你大爷,吃完这个把衣服脱了,都是灰。”
  “嗯。”
  
  徐北转身进了厨房,这屋子有段日子没人住了,暖气倒是很足,但没热水。
  屋里没有落灰,看来房东的孙女还是定时会上来收拾,徐北不介意她进来,这屋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没有别的私人物品,只是房东帮房客免费收拾屋子这事有点……徐北笑笑,可惜这妞太小了。
  
  等他烧上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正在按他的指示脱衣服的郎九,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的儿哎,你这是干嘛呢!”
  “脱衣服。”郎九回答得很干脆,把手上的衣服往地上一扔,心满意足地笑了,露出右边一颗犬齿和半个酒窝。
  徐北看着扔了一地的衣服,觉得头有点痛,他手扶着门框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爆发出一声怒吼:“那他妈也不用全脱光了吧!”
  “舒服。”郎九踢了踢脚下的衣服,光着身子转身又拿了个肉夹馍开始吃,一个馍只用四口就不见了,然后又拿一个继续。
  
  “你要真是我儿子,我可能真的已经把你掐死让你妈重新生一个了,”徐北慢慢走过来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手指勾着郎九的内裤递到他面前,“我知道你身材很好,发育得也不错,但是人就是人,穿衣服是最起码的,至少把内裤穿上。”
  郎九把嘴塞了一嘴的馍咽下去,皱着眉看着内裤,说了句不要,从徐北另一只手上拿过长裤开始穿。徐北一看他这动作,一下乐了,明白了郎九的意思,笑着往床上一躺:“哎哟,儿子哎,糊糊哎,你不爱穿内裤是吧……那就挂空档吧,真没想到啊……”
  
  徐北这正乐呢,门外的楼梯突然响了。
  他马上停了笑,仔细听了一下,脚步有点沉,徐北心里骂了一句,操!从床上一跃而起,几步跑到门边,掀起一块木地板,从下面拿出一把砍刀,蹲到门边,同时冲郎九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出声。
  郎九叼着半个肉夹馍穿裤子正穿到一半,一看他这指示,立马定在了原地。
  
  这人走得很慢,每一脚下去都是沉闷地一声,伴随着楼梯的哀鸣,渐渐靠近了徐北的房门。
  徐北手握紧了刀,他有点奇怪,自己这才刚进门,一路都注意了身后并没有跟着人,怎么这会就有人上来了……
  而且此人相当牛逼,脚步声一点不带掩饰也就算了,走到门口就直接拧了门锁,徐北都震惊了,这他妈谁啊!
  锁拧了一下没开,外面的人居然直接在门上拍了一掌,接着喊了一声:“小北哥你是不是回来了!”
  “我操!”徐北一下坐到了地上,又赶紧跳起来,把刀藏回地板下,扭头冲还在定格中的郎九低喊了一声,“你他妈快把裤子穿好!”
  
  看着郎九把裤子扣好了,徐北才把门打开。
  “小北哥你真回来了啊,”门外的人蹦着就进来了,手上拿着四个大号暖水瓶,难怪刚上楼上得内力深厚,“真是的,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啊,好给你送点热水来啊!”
  徐北把门关好:“我刚进门,跟你前后脚。”
  “我爷爷听到你的声音啦,说你回来了,我开心死了,马上给你送水上来了,你怎么不开门啊,我正要拿钥匙开呢……”
  
  眼前这个穿着件火红的羽绒服一脸兴奋的小妞就是房东的孙女,定时给他收拾屋子的田螺姑娘。田螺姑娘长得很甜,可惜年纪太小,刚上高一,而且属于发育比较滞后的那一类,徐北没什么兴趣。
  不过……跟郎九倒是差不多年纪,也许这是个机会,让郎九接触一下小姑娘,省得他整天憋着劲往自己身上招呼。
  “呀,这是你弟弟吗,好帅啊,”田螺姑娘兴奋劲过了点,没等徐北介绍就发现了正站在屋里盯着她看的郎九,友好地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陈小雨,我就住楼下。”
  郎九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嘴里还咬着肉夹馍,手扣在裤腰上没动,只是看着陈小雨。
  “人家跟你握手呢,握一下呗。”徐北在边上说了一句,还使了个眼色,郎九没接触过什么人,对这些东西更是一窍不通,徐北有点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反应来。
  “不要。”郎九回答得很干脆,同时还皱了皱眉,脸上隐隐有些不耐烦。
  
  徐北和陈小雨都愣了,陈小雨的手还举着,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收回来还是继续举着,有点尴尬。徐北心里骂了一句操蛋,走过去拉住陈小雨的手:“你别管他,他闹脾气呢……”
  这话刚说完,郎九就目光落在了徐北的手上,看到他的手握住陈小雨之后,眼神突然就变了。
  
  这种充满排斥与敌意的眼神徐北见过,当初他就是用这种眼光把朱小蕾吓得从他身上滚了下去。
  当时郎九还是一只小屁狼,现在是个人,是个和他个子差不多,跺一脚能把楼梯震得从上到下都哆嗦的男人,虽然脸看上去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却已经很有点杀气腾腾的意思了。
  
  徐北心里沉了一下,想松开陈小雨的手,可没等他有动作,郎九已经一步冲了过来,直接抓住徐北的手一甩,然后往自己身边一拽。
  徐北算不上有多强壮,但从小混到大也不是白混的,只要对方手上没枪,一对一他还没怕过谁,没想到这一下竟被郎九拽得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跪下去,伸手在郎九裤子上抓了一把才站稳了。
  “你干什么!”徐北有点上火,狠狠把手抽出来,这要就他俩也就算了,当着陈小雨的面,郎九这种诡异的反应不是给他找麻烦么!
  郎九不说话,眼睛盯着陈小雨。
  
  “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陈小雨被郎九这反应吓得不轻,半天没缓过劲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郎九依然没出声,突然抬了一下手,陈小雨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但郎九却只是低头对着地板打了个喷嚏。
  “老子一会跟你算帐,你再敢动一下试试!”徐北恶狠狠地对郎九甩了句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的狠话,然后换上笑容走到陈小雨身边,“我俩刚回来的路上吵架了,他窝着火呢,吓着你了吧……”
  “我没事,我……”
  “你先回去吧,谢谢你给我送水哈,”徐北抬起手想扶着陈小雨的肩把她往门口推,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碰她,“你先回去,告诉你爷爷,我这边收拾完了下去找他下棋。”
  “好呀,”陈小雨果然还是小,一听这话立马就又兴奋了起来,临出门之前还回过头冲郎九挥了挥手,“小帅哥一会你也下来吧,小北哥跟我爷爷下棋可好玩了,下来喝茶嘛。”
  徐北正想用眼神警告郎九不准继续无礼下去,没想到郎九出人意料地答了一句:“好。”
  语气相当平静。
  
  陈小雨蹦着下了楼,徐北关上门,反锁上,然后转身指着郎九:“来,你爹让你整得心情非常愉快,现在咱俩把刚才的事清算一下。”
  郎九对徐北这样的表达方式应该是无法理解,他回手从桌上拿了个肉夹馍,挺开心地走了过来。
  “你乐个屁啊?”徐北气不打一处来,劈手抢过他手上的肉夹馍,自己咬了一口,“我问你,你刚什么意思?人家对你那么有礼貌,你那算怎么个鸟蛋态度!”
  郎九没说话,转身又去拿了一个肉夹馍,回到徐北面前跟他对着啃。
  徐北后面接着的一大堆话被他这么一弄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你就是个吃货!你他妈除了吃还有别的能耐吗……”
  “嗯。”
  “算了,”徐北突然没了斗志,往沙发里一窝,“儿子,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对姑娘不能是那样的态度……对谁也不能是那样的态度,握手什么的是礼貌……”
  “嗯。”
  “别光嗯,你变成了人,就得按人的生活方式,穿衣服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但是这个人际交往……”徐北念念叨叨地说了半天,突然发现郎九没在吃东西了,举着个肉夹馍脸色有点发白。
  
  “你怎么了?”
  “痛。”郎九看了他一眼,眉毛已经拧到了一块。
  “哪痛?”徐北跳了起来,郎九的样子让他有些紧张,嘴唇都白了,“你不会是吃太多了吧,是胃疼么?”
  “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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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徐北呢徐北呢徐北呢 ...


  徐北对着口罩发了半天呆,这口罩质量还行,挺大挺厚,只是他不知道该拿个什么样的。
  徐北最烦的就是衣服什么的上面印字,上初中的时候老混蛋给他买过一件外套,这是他长了26年,老混蛋给他买的唯一一件东西。
  衣服的背后印着一排花体英文,徐北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想着这男人能送自己衣服不容易,就连着穿了一星期,最后乔谦扯着他衣服把那串英文念了一遍,我——是——傻——蛋。
  这让徐北很愤怒,说乔谦你水平跟老子差不多,你就知道翻译过来是这四个字么!
  乔谦挺郁闷地看着他说这他妈是拼音啊。
  打那以后徐北就不能接受衣服上有字,什么字都不行,他一看到就会无法控制地想起自己曾经背着我是傻蛋这样的字招摇过市整整一周。
  
  “什么攻受啊?”他摘下一个口罩拿在手里,习惯性地问了一句,问完了才想起来身边站的是郎九,这孩子话都说不全,字就更不消说了,只得自己又嘟哝了一句,“好好的口罩非得印上字……”
  “我说美女,”徐北抓着两个口罩走到收银台,在店员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啊,”那妞愣了一下,盯着他俩看了一眼,“口罩啊。”
  “我知道这是口罩,我就是想问问攻受什么意思?这玩意儿我要捂脸上的……”徐北拿着口罩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就是……攻……和受……”
  
  徐北折腾了半天也没从憋红了脸的店员嘴里问出什么是攻受,他也不太明白,不就俩字么,至于脸红?再看看时间,六点半了,他只得挑了一个攻一个受,想了半天,觉得攻字比较牛逼些,于是把印着受的递给郎九:“戴上,走。”
  郎九却没接,只是盯着他手上那个。
  “哎哟,给你给你,”徐北有点无奈,把自己手上那个拆了,帮郎九戴上,“你怎么跟个几岁小屁孩儿似的,就看人家手上的好……”
  郎九戴上口罩,觉得有些不舒服,用手把口罩揪起来,露出嘴:“不舒服。”
  “别废话!”徐北吼了一句,拆了那个受,戴到自己脸上,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颏上,然后吸了一口气,拖着行李箱一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雪很大,寒风横扫,徐北一出来就觉得自己被风吹透了,衣服仿佛千疮百孔地到处漏风,走了没几步这感觉就由千疮百孔转变为了裸|奔……
  他拉了拉衣领,眯着眼缩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郎九,人家气定神闲地跟在他身后,如同饭后百步走,他忍不住闷在口罩里骂了一句:“操,你什么构造。”
  
  这个点酒店门口连出租车都没几辆,徐北拉着郎九找车。必须得拉着,郎九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老乡似的,什么都好奇,走两步就要停下来东张西望,见什么都伸手想摸,徐北一个没注意他就跟着酒店的自动旋转门绕了两圈。
  
  “你给老子消停点,”徐北好不容易找到辆司机醒着的出租,开了车门就把郎九往车里推,“真他妈让人操心……”
  推了几下,郎九却伸手撑着车门死也不肯进去,无论徐北在后边是用手推还是用膝盖顶,总之就是扶着门纹丝不肯动了。
  徐北折腾了半天,司机都看不过去了,伸了脑袋出来喊了一嗓子:“我说哥们儿嘿,你俩这是打情骂俏呢还是绑架呢,大冷天的这么开着门玩,我可受不了啊!”
  
  “你要干嘛!”徐北火了,一把扯下口罩,扳着郎九的下巴冲他压着声音喊。
  “箱子。”郎九还是撑着门,宁死不从的样子,皱着眉,声音有些不稳。
  徐北愣了一下,箱子?再看着郎九这表情,他一下明白了,合着这孩子是被自己引诱着塞行李箱塞出阴影了……这让徐北有些犯难,他们必须马上打车走人,可郎九明摆着对车厢充满抵触。
  “我说,这不是箱子,这是车,”徐北轻轻拍拍郎九的脸,声音压得很低,怕司机听了内容以为他俩是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不是箱子,我保证不再关你到箱子里了,再说也不是你一个人进去,我也进去,我陪着你……”
  徐北说完马上以身作则地带头钻进了车里,在后座上拍了拍:“快上来,听话,不上来你就跟着跑。”
  郎九犹豫了一下,坐进了车里,挨着徐北,样子有点紧张。徐北叹了口气,说了句关门,没等郎九有动作,他又迅速一把拉住郎九的手,我来我来,我来关。
  司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关上门:“二位去哪?”
  “太平洋电脑城,”徐北随口报了个地址,看了看身边身体僵硬的郎九,伸手把他的口罩摘了下来,为了不引起司机的联想,他尽可能地压下声音,“没事的啊,一会就下车了,下车了带你吃东西去。”
  “嗯。”郎九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
  
  车开到了太平洋电脑城,徐北让司机从停车场兜了一圈,又叫往南城百货开,到了南城百货之后,他看着窗外说了句去电影城,司机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您这倒底有个准地方没有?
  “又不少你钱,走吧。”徐北往后座一靠,懒洋洋地说,又扫了一眼郎九,还是低头盯着自己腿,这姿势就跟定格了的镜头似的,始终没变过。
  到了电影城,司机叹了口气,这位公子爷,您还要去哪遛早?徐北报了最后一个地点,蜘蛛巷。
  车在巷口停下时,徐北抽了几张红票子递过去:“哥们儿,辛苦了。”
  
  郎九下了车脸色还是有点发白,撑着墙拧着眉毛喘了半天。徐北拍拍他的肩,有点过意不去,没话找话地介绍了一下此行目的地的情况:“这里是你爹的秘密基地,不要看这地方破……有点像鬼片拍摄地,不过相当安全,我没地儿躲的时候都在这猫着。”
  徐北带着郎九七拐八弯地在巷子里转,这地方叫蜘蛛巷不是没原因的,一片纵横交错的小巷就如同一张蜘蛛网,还是复式的。总之第一次进来的人,百分百会迷路,就算是这里的老住户,进出也只沿着同一条路线,走岔了就容易迷路。
  徐北曾经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把这里每条巷子都走了几遍,为的就是如果班大同突然神兵天降,他可以从容遁走。
  
  “饿了。”走了几分钟,郎九突然停下脚步。
  “……一会回家放了东西就带你出来吃。”徐北愣了一下,这么一通折腾还没让郎九忘了吃的事。
  “饿。”
  “说了一会带你出来吃,现在上哪找吃的去!”
  “有。”郎九看着他。
  “有你大爷,”徐北火了,把手上的行李往地上一扔,“有有有,你带老子找去。”
  郎九没说话,弯腰一拎箱子扭头就走,一副饿急了铁了心的样子,徐北无奈地跟在后面:“儿子,你认路么,你瞎转悠什么呢……我告诉你个秘密,那个箱子有轮子,可以拖着走……”
  “嗯。”郎九依旧拎着箱子往前走。
  “嗯个毛……”徐北悲伤地发现,这个嗯可能只是他的一个口头禅。
  
  郎九也不看路,不记标志物,只管低头往前走,徐北一开始觉得他可能是在瞎转,但慢慢发现他每次碰到转角都会停一下,然后挑个方向继续,一派目标明确并且老马识途的范儿。
  转了十几个路口之后,郎九突然停了下来,手一松,箱子横躺到地上。一直跟在他身后有点走神的徐北直接撞到他后背上,惊悚地喊了一声:“又怎么了!”
  郎九没说话,只是看着前方,徐北顺着看过去,一个卖肉夹馍的小摊跃入眼前。
  
  “我……操……啊……”徐北有点言语不能,揉了揉眼睛,“你怎么找过来的,啊?我靠你是GPS定位么?”
  “味道。”郎九声音听起来挺开心,扭头冲徐北笑了一下,露出两颗犬齿。
  徐北看到这笑容先是呆了一会,觉得这孩子笑起来的确是挺好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这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是他见鬼的那几颗牙,徐北迅速掏出口罩捂到他脸上:“闭嘴,没事别瞎笑。”
  徐北一次性买了二十个肉夹馍,可郎九盯着那锅肉的眼神让他觉得二十个可能有点悬,于是又加了十个,卖肉夹馍的老头笑得开了花,您家人口不少啊。
  
  班大同怒了。
  林睿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拿着个指甲刀一点点磨着指甲,看着班大同站在屋子正中间发飚。
  三个手下并排站在班大同面前,站得很整齐,从林睿这个方向看过去,是笔直的一条线。班大同穿着睡衣,挨个往三人脸上呼巴掌,一边呼一边怒吼:“徐北呢!徐北呢!徐北呢!”
  吼一声呼一个人,很有节奏感。
  “老大,我们就一错眼,他就不见人了……”一个手下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班大同冲过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通甩:“一错眼!一错眼!一错眼!”
  
  几个人都不敢再出声了,不出声集体挨揍,出了声单个挨揍,不划算。班大同停了一会,见没人再开腔,火继续往上窜,过去一人一脚:“装哑巴!装哑巴!装哑巴!”
  手下这回是真不敢出声了,班大同的怒点有点邪性,这会还真没法判断他这是让他们不要装哑巴还是让他们装哑巴。
  “一错眼,那也就是看到人了,对吧?”林睿在角落里声音不大地问了一声。
  “……是的,”一个手下壮着胆回了一句,“我在酒店门口看到他们上的车,但我当时不在车里……”
  “他们?”林睿挑了挑眉,“徐北不是一个人吗?”
  “不是,是两个人,还有个男人跟他一起,看起来年纪很小……”
  这话没说完,班大同已经一脚踹到了他肚子上,手下很配合地直接倒地,班大同过去就开始踹:“什么男人!什么男人!什么男人!”
  连吼带踹地依然节奏感十足。
  “不是说去查过,他住进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吗,怎么又出来一个?这人什么时候进的酒店?”林睿站了起来,走到班大同身边,拦下了打算继续踹人的班大同,“累了吧,歇会再打。”
  “我们这两天都盯着的,真没看到这人进去,实在不知道他怎么会跟徐北一块出来。”一个已经倒下,捂着肚子不能再出声,另一个手下只好咬着牙出来回答。
  
  林睿倒了杯水端着,并没有喝,盯着水出了一会神:“也就是说,徐北进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出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而那个人你们没见过他进酒店,是这意思吗?”
  “是的,林少爷。”
  “真有意思……”林睿喝了口水含在嘴里,眼里闪过一道小小的光芒。
  “有他妈个屁意思!我他妈不管什么男人不男人的,我就他妈想知道,那只狼哪去了!哪去了!哪去了!”班大同坐在沙发上吼,又想踹人,无奈距离有点远,于是改成在茶几上砸杯子,砸了三下,杯子没变化,他抬手往地上一摔,碎了。
  
  为了弄到那只雪狼,班大同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等着徐北离开了酒店他就下手,徐北和狼,一个也不能少。
  现在简直是晴天霹雳,劈得班大同气儿不打一处来,徐北和狼一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以前徐北也玩过几次失踪,班大同都没这么着急,他就愿意这么玩,你跑我追,你躲我等什么的最过瘾了……但现在不同,十拿九稳的事居然黄了!
  “给我他妈撒网找人!一寸一寸找,坟地也他妈不要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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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一个是攻一个是受 ...


  乔谦要见徐北,并且强烈要求是马上就见面,他怀疑徐北脑子里某个地方有损伤没有被发现。徐北犹豫了一下没答应,只说过年的时候再联系他。
  挂了电话之后他就一直躺在床上盯着灯出神,快过年了,徐北想了想,之前过年的时候自己都在做什么,结果愣是没想起来,只知道每年初三会跟乔谦和叶敏敏一块吃个饭。
  “又到年关了啊……”他坐起身想去倒杯水喝,可刚一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闭着眼缓了半天,觉得晕劲过了才慢慢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到一双眼睛,因为距离太近,又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徐北呆坐着盯着这眼睛对了半天焦才看清了,郎九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老子不病死也要被你吓死了,”徐北叹了口气,推了推郎九,“去给你爹倒杯水吧,会倒么?”
  郎九愣了一下,接着转身就往浴室走,没等徐北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推门进去了。
  “我日,你干嘛去……”徐北喊的力气都没了,往前扑倒在床上,“你要让你爹喝自来水么……啊……咱们这的自来水还没有达到饮用标准……全是漂白粉,喝了要他妈尿道结石的。”
  
  郎九很快地出来了,手里拿着浴室里刷牙的杯子,里面果然装着水,不用想,就是在水龙头那里接的自来水。
  “好吧,我来教你,”徐北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这杯不行,倒掉……”
  郎九倒是很听话,徐北话音未落,他就已经一反手,把杯子里的水倒在了地毯上。
  徐北张了张嘴,这会是连骂娘都懒得骂了,叹了口气,用手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暖水瓶:“桌上的杯子,桌上的瓶子,看到了没,倒那里面的给我。”
  “嗯。”郎九把漱口杯子放到桌上,拿过暖水瓶看了一会,又不动了。
  
  “怎么了?不会开么……把那个盖子按……”这话又一次没能说完整,在按字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徐北听到暖水瓶发出了一声悲伤的“喀嚓”,接着就看郎九顺利地从瓶里倒出了水,徐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没说完的话补全了,“……下去。”
  “下去?”郎九回过头,一脸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是他妈按下去!”徐北看着被郎九轻松掰断了的瓶颈,开始觉得自己今后的生活可能会是一片黑暗,他匍匐在床上,“儿子,我们退房的时候会哭的……”
  郎九没管他在说什么,杯子递到他眼前:“水。”
  “这不是水……这是你爹的钱……”徐北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热呼呼的水一路暖到胃里,他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但脑子还是晕得厉害,他把杯子往床头柜上一搁,“你过来。”
  郎九一听这话,很开心地直接蹦上了床,手撑着床,眸子里闪着光地凑了过来,徐北吓了一跳,赶紧往后躲了躲:“行了行了,就这距离就可以了。”
  他抬起手,一手摸着自己脑门,另一只手摸了摸郎九的脑门,愣了一会:“我操,是你发烧还是我发烧了,你怎么比我还烫?”
  郎九很认真地看了他一会,估计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也抬起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顺着又在脖子上摸了摸。徐北拍开他的手,扯过被子盖上:“别他妈成天顺手耍流氓……我知道了,动物体温都高……”
  
  徐北给服务台打了个电话,让送点退烧药来,顺便再拿个体温计。东西送来的时候他懒得动,对着郎九抬了抬下巴:“去开门,拿了东西说声谢谢。”
  郎九很听话地去开门,半天没动静,徐北等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喊了一声:“你别动你别动……别动门锁!”
  徐北咬着牙下了地,晕头转向地跑到门口,果然,郎九正在研究怎么开门,手已经摸上了门锁,要是他没过来,没准这锁就得跟浴室门锁一样身首异处。
  “这么开,看到没,拧一下……”徐北把郎九推开,给他示范,把门打开了。
  
  门一开,徐北毁得肠子都青了。都说发烧能烧坏脑子,徐北一直不信,这会信了,要不是发烧,他怎么能允许自己和郎九这种形象就打开门对外展示。
  “先生你们好……”送药的服务员一脸错谔地站在门外,脸在门打开后的两秒钟内刷地涨成了西红柿,徐北迅速地评估了一下门内的情景对她的冲击,朗九穿着长裤,光着上身,怕他站不稳,手扶在他肩上,而自己……好吧,只有内裤。
  
  徐北抓过服务员手上的药和体温计,一言不发地把门甩上,我操!
  “谢谢。”郎九对着门说了一声。
  “谢你个鬼……”徐北手撑着门压低嗓子说了一句,“太他妈尴尬了!”
  “嗯。”郎九对此并不介意,也许光着身子开门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他拿过徐北手上的体温计举在眼前研究。
  “给我,别给老子把这个再掰断了,”徐北吃了颗退烧药,把体温计夹好,裹上被子躺下,看了看拿着药盒又开始研究的郎九,“那个不能吃,你听着,现在开始到我叫你之前,你就在那张床上呆着,不准乱动。”
  “嗯。”郎九把药盒一扔,跳到床上躺下,侧过身枕着胳膊看着徐北,不再动了。
  
  徐北翻身冲着墙,闭上了眼睛,这烧必须得马上退下去,他不可能一直带着郎九住在这里,钱吃不消不说,身份证他都没用别的名字,班大同肯定已经盯着他了。
  其实他觉得自己挺无聊的,或者说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他只要换个名字,班大同就算能找到他也得费点周折,可他就是不愿意换。
  老子就在这,就是见了你就跑,气死你……
  
  徐北夹着体温计睡着了,睡了多久无法统计,不过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舒服了很多。
  虽然房间里一片昏暗,但被子里没有裸男搂着他,也没有一双眼睛在离他2公分的地方注视着他,所以他很是神清气爽。
  抽出体温计看了一眼,39度,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温度,他晃晃头,自己现在应该没烧了。扭头看了看另一张床上的郎九,还是个人,并且还保持徐北入睡之前的姿势,静静地看着他。徐北挺满意,摸了手机出来看了看时间,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郎九:“我说儿子你没事吧!”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他睡了好几个小时,而郎九似乎就一直这个姿势没动过。
  
  “嗯。”郎九应了一声,声音很轻,还是没动。
  “行了,你可以动了……我是想着就躺半小时才让你别动的,”徐北掀了被子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酸涨的脖子,“我说你这孩子心眼有点太实了吧。”
  “不行。”
  “什么不行?”徐北拿过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天快亮了,就这会,退房走人,如果班大同的人在盯我,这会正是最困的。”
  “麻了。”郎九小声说了一句。
  徐北叼着烟看了他一会,终于没憋住,笑得烟差点掉地上:“哎哟我操,我说你什么好……来来来,爹给你揉揉……”
  
  郎九很老实地躺着没动,任由徐北没轻没重地在他胳膊上腿上东拍一下西捏一下,没一会居然还闭上了眼睛。
  “别睡,”徐北顺手在他脸上拍了一下,继续拎着他胳膊搓着,“一会就穿衣服走了,趁这会你还是个人,要不还得把你塞箱子里。”
  郎九睁开眼睛看着他,脸上表情看起来挺享受,徐北扫了他一眼:“挺美吧?你爹长这么大伺候人的事就干了这一回,你奶奶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他正叼着烟得瑟得起劲,郎九突然眯缝了一下眼睛,嘴角泛出一个笑容。这明显还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让徐北着实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哟,你还会笑呢,这是头一回看到你笑啊,”徐北弯下腰对着他的脸一通研究,“你有酒窝啊,我操,你要是个小姑娘,卖给老鸨一对酒窝能多卖1000……来再给你爹笑一个……”
  
  郎九猛地抬起手往徐北脖子后面一勾,徐北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就感觉烟被拿走了,接着嘴唇就被柔软而温润的什么东西封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这是郎九在吻他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嘴里还憋着的一口烟喷了出去,然后狠狠地推了郎九一把,挣扎着跳开,爆发出一声怒吼:“你个挨千刀的操蛋玩意儿!”
  郎九没抽过烟,冷不丁一口烟喷进嘴里,呛得倒在床上一阵猛咳。
  
  徐北站在床边惊魂未定,发了好一会呆,直到郎九咳得没那么厉害了,他才想起什么来似地冲上去扯了被子往郎九身上一蒙,骑上去一通揍,要不是身上伤没好透,他没揍够十分钟不打算停。
  “我他妈告诉你多少回了!老子是个男的!男的!你就算要耍流氓也不能对我耍啊!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徐北揍累了,骑在郎九身上停了手。
  被子下边的人慢慢掀起被子一角,手伸了出来,徐北一看他手上拿着的烟已经灭了,悲从心来,跳起来把被子一掀。
  果不其然,烟头是在被子上被按灭的,雪白的被子上一个焦黑的烟洞无比抢眼。
  
  徐北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指着郎九半天只说了一句:“起来穿衣服。”
  “嗯。”郎九很听话地跳了下来,拿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郎九,”徐北觉得话没说爽,又一把揪住郎九的衣领,“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不要总对着我做那些事,脑子里也不要总想这些东西……”
  郎九没有出声,定定地看着他,标志性的茫然眼神让徐北无法继续,只得松开他:“行了,穿好,改天给你找个妞你就明白了,这东西还是得实战才管用。”
  
  在酒店住了一天半,损坏喷头水管一条,暖水瓶一个,被套一床。徐北站在前台结账的时候很是无语,面对前台小妞好奇的眼光,他只能尴尬地解释了一句:“打架了。”
  郎九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眼睛却并不老实,一直东张西望,前台小妞一边算帐一边偷看他。徐北有些担心,他怕小妞跟郎九说话,也怕郎九心情一好突然笑一下,他笑的时候会露出犬齿。
  好在郎九的注意力始终没放在她身上,结完帐徐北拉了他就往外酒店外面走,刚一出门又扭头推着郎九回到了酒店里。
  “操,下雪了,”徐北冻得直哆嗦,郎九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似乎对于外面的冷空气没有一丝感觉,徐北缩着脖子领着郎九往酒店服装店走,“去买围巾口罩手套什么的……”
  
  不过他失算了,早上六点多,商店都关着门,只有一家24小时超市在营业。徐北只得又转进超市,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店员:“有围巾吗?”
  “没有。”
  “手套呢?”
  “没有。”
  “不是吧……口罩呢?”
  “那边。”店员指了指里面,又趴回柜台上接着睡。
  
  徐北按店员的指引找到了口罩,远远一看是黑色的,他还挺高兴。可走近了一看,就傻眼了。
  口罩是黑色的,不过都印着字,一共两种。
  一种印的是“攻”。
  一种印的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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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人狼还是狼人啊 ...


  徐北大约有快三年没见过老混蛋了,而称呼从爸爸改为老混蛋,则要继续往前追溯很多年。
  不是徐北不想见他,是见不着。
  自打老东西从不知道什么鸟地方弄到了班大同的一个重要的物件之后,徐北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班大同倒是出现得很勤快,徐北觉得差不多是一不留神就能看到他,因为老混蛋告诉班大同,东西在徐北那里,你找他要去。
  
  其实徐北在被老混蛋栽脏之前,就经常能看到班大同和班大同那辆改装跟装甲车一样的悍马,因为他欠了班大同的钱,很大一笔,原因也是老混蛋。
  老混蛋输了钱要卖房子还债,徐北看着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说要是还不上这笔钱就会失去一条腿的男人,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没什么机会尽孝了,于是一咬牙跟班大同借了一笔高利贷,把老混蛋的钱还上了。
  可是这件事让老妈对他的评价一下由谷底跌入了海沟,她说我要是知道你的钱是高利贷,我就是露宿街头也不会碰,死我也不会碰,你死了我也不会碰。
  
  那之后徐北就没再安生过,利滚利堆得跟珠穆朗玛峰一样的债让徐北看到班大同唯一的反应就是逃命。班大同倒是给过徐北不还钱的机会,但徐北没接受,他不是有多硬气,只不过自己就算真是一堆垃圾,也有垃圾的底线。
  
  他说班哥你直接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总有一天你会爬到我面前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徐北裹着被子躺倒在床上,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看着小狼:“帮你爹把空调温度往上调调,我怎么觉得这么冷。”
  小狼歪了歪头,端坐着没有动。
  “空调……”徐北从被子里伸出手,指了指墙上的温度控制开关,“往上拨一点……啊,你够不着吧。”
  徐北很郁闷,他身上没劲,不想动。犹豫了半天,实在没办法,他裹着被子开始往床边一点点蹭过去,觉得自己看起来很像条大白虫子:“悲哀啊……老无所依啊……”
  徐北一边悲叹一边往床边蹭了还没两下,看到小狼站了起来。
  它有点懒洋洋地看了看徐北,又走到墙边盯着开关研究了一会,跳起来用鼻尖在开关上一顶,开关被顶了上去。
  “好样的……”徐北愣了愣喊了一嗓子,躺了回去,又裹着被子蹭回原处,“就是好像有点太高了,可能过几分钟就会热啊。”
  小狼站着没动,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徐北又从被子里伸出手,指着开关往下勾了勾:“往下点,不过有点难度,鼻子可能不好使,你不是有手……爪子么,试一下。”
  小狼这次没有前一次的认真劲了,随便跳了一下,爪子在开关上一拨,也不管扒拉到多少度,转身就回到了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徐北。
  
  “干嘛,”徐北扯了扯被子,“想上来?”
  小狼像是表示肯定似的,前爪搭到了床沿上。徐北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基本没东西:“不许进被子,你就在被子外边趴着,懂了没?”
  小狼跳上了床,挨着徐北在被子外面趴下来,又蹬着后腿往他身边挤了挤,脑袋放到徐北的胳膊上,闭上了眼睛。
  徐北身上还是发冷,他翻了个身,搂了搂小狼,小狼的体温很高,加上一身厚厚的毛,让他觉得挺舒服。
  如果这只是一只普通的雪狼该多好,能卖不少钱,就算不能卖钱,还可以当暖水袋用,不用担心什么时候搂着搂着就变成了个裸男……这裸男的听力还他妈比自己的更牛逼,电视声开得那么大,隔着浴室的门居然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变化”……
  一想到这里,徐北就有点沉不住气,那个眼神又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不行,必须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他在小狼脑袋上抓了一下,小狼没反应,他托起小狼的下巴,用手指把它的眼皮扒开:“别装睡,我有话跟你说。”
  小狼半睁着眼看他,凉冰的鼻尖碰了碰他的手指。
  
  “你是只公狼,知道吗,”徐北想了很久该怎么开场,该怎么表达出自己的中心意思,一个男人不该对着另一个男人流露出那样的眼神,“你变成人,就是个男人……跟我一样,然后呢,男人……呃……男人应该跟女人……女人你懂么,朱小蕾就是女人……应该那什么,跟她那样的……操,总之就是你不能对我……有那种想法……懂了吗?”
  徐北不知所云地说了半天,小狼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永远都是傻头傻脑的样子,徐北只能盯着它的眼睛,但小狼那一片茫然的眼神让他很绝望。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对着一只狼解释男人不能对男人有性冲动这种事实太难以进行,憋了半天,最终还是一挥手:“算了,你这个三岁儿童的智力估计理解不了,以后再说吧。”
  
  他也不想再给小狼上课了,他头有点痛。徐北手指按在眉心上,转圈揉着,闭上了眼睛,操,不就淋了点凉水么,不至于吧……
  “我可能发烧了,”徐北把手按在自己脑门上,手和脑门一个温度,摸了半天没摸出个所以然来,“我睡一会,难受死了。”
  小狼抬起头来看着徐北,脑袋探过去在他脸上舔了舔,徐北推开它的嘴,皱着眉翻了个身:“别闹,你消停会,你爹要是病了你就有麻烦了。”
  
  小狼没再动,定定地看着徐北发愣。二十分钟之后,徐北似乎已经完全睡着了,小狼才往前靠了靠,鼻子在徐北的脖子上碰了碰,徐北没动。
  小狼站了起来,跳下了床,蹦到桌子边,后腿轻轻一蹬,站直了身体。桌上放着没吃完的半袋巧克力,小狼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巧克力掉下了桌子,撒了一地。
  它像是被吓了一跳,一下窜开老远,又很快地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徐北,然后低头用爪子按着巧克力开始撕扯包装,几下就扯开了好几个,全都卷进了嘴里。
  
  徐北又做梦了,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哆里哆嗦地想着,最近太反常了,很少做梦的他居然一次又一次做梦。
  还都他妈不是什么美梦。冻死了。
  徐北把身体缩成一团,梦里看不清自己身上倒底有没有穿衣服,总之就是团起来了冷。
  冬天快过去吧,春天来吧,夏天来吧……沙滩啊,泳装美女啊……
  
  自己什么时候暖和过来的,徐北不知道,总之严冬终于过去,虽说泳装美女没有随着温暖出现,但终于是不冷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梦到了泡在暖乎乎的浴缸里,全身都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错,有时候也还是能梦到些好玩意的,比如现在,在寒冷的时候梦到泡澡……呃,好像还有人帮搓澡……
  不过这搓澡的技术不怎么样,可能是个妞,力度不够,还只搓脖子和肩膀。
  徐北翻了个身,手碰到了搓澡师傅,然后顺手摸了两把,师傅皮肤很好,挺光滑……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徐北看着离自己只有两三公分的灰褐色眼眸,这带着些雾气的眸子让他一阵发晕,愣了起码一分钟,才问了一句:“郎九?”
  “嗯。”
  “你……大爷……”徐北强烈怀疑自己还在梦中,于是盯着郎九的眼睛又说了一句,“恶梦了,咬我一口看看……”
  郎九也没犹豫,张嘴就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啊——”徐北喊了一声,打算随着这声悲鸣一跃而起,把一丝|不挂搂着他的这孩子掀下床去,但这个计划没能顺利进行,他全身虚脱了似地发软,无法成功跃起,只得在喊完以后接了一句,“你出去……去穿件衣服。”
  郎九犹豫了一下,掀开被子退了出去,把被子包在徐北身上压实了,但却并没有去穿衣服,而是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看着徐北。
  “你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徐北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往被子里缩了缩,想了想又探出头来往桌上看了一眼,接着就看到了一地的巧克力包装纸,“真是吃这个?”
  “嗯。”
  “你没事吃巧克力干嘛呢,变人玩么……”徐北叹了口气,揉了揉刚被他咬过的胳膊,操,这一口还咬得挺卖力。
  “你病了。”郎九还是托着下巴轻声说了一句。
  
  徐北盯着郎九看了半天,迅速地翻了个身,面冲墙,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操蛋!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居然让他眼泪差点涌了出来。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隔着被子搂住了他,下巴搁在他胳膊上。
  
  “压死你爹了,”徐北揉了揉眼睛,胳膊顶了一下郎九,这一动觉得刚被咬过的地方居然还有些疼,他把被子掀开看了一眼,忍不住喊了起来,“哎哟我操啊,小玩意儿你真下得了嘴啊!”
  这小子也太听话了,让咬就咬也就算了,还这么敬业,一点没留情!
  
  徐北对着胳膊上的四个牙印看了一会,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他一捏郎九下巴:“张嘴。”
  郎九往回缩了缩,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乖,张嘴让我看看。”徐北手上没松劲。
  郎九犹豫了一下张开了嘴,徐北看了一眼他的牙,又伸了手指碰了碰,半晌才说了一句:“我操,你变成人了怎么还长着这么长的犬齿啊……”
  郎九嘴里四颗雪白的犬齿明显比别的牙长出一截来,徐北挣扎着坐了起来,头涨得厉害,他指了指桌上的手机,郎九反应很快,迅速地跳下床把手机拿了过来。
  “你穿衣服,又不是妞,别总赤条条地在我面前晃,”徐北低头拨号,他实在是不能再一个人扛着这么大个秘密了,“我给你乔叔打个电话。”
  
  “你在哪?”乔谦接了电话劈头就问。
  “没在哪啊。”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乔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爽,“我还说过来给你换药呢,你跑哪去了,这屋子里跟被打劫了似的!”
  “我回来了,一切平安,”徐北摸过烟来点上,“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你又受伤了?”
  “操,说了一切平安……”
  “什么事?”
  徐北本来想一鼓作气把小狼变成人的事跟乔谦说说,可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就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这件事无论采用什么样的表达方式,听起来都会让人觉得他是被班大同那一棍子砸出后遗症了。
  “嗯……我是说,”徐北想了想,决定先旁敲侧击看看乔谦对这事的反应,“你知道狼人吗?”
  “狼人?还是人狼啊?”乔谦愣了一下。
  “是人狼吗?”徐北被问得也愣了一下。
  “金刚狼?”
  “啊?”
  “啊个屁啊,你到底要说什么!”乔谦急了。
  “你觉得真的会有人狼啊狼人啊金刚狼什么的存在吗?”徐北抽了口烟,看了一眼正胡乱往身上套衣服的郎九,还好他能记得里外顺序,没把内裤穿在外面装超人。
  那边乔谦沉默了很久,有点担心地说了一句:“我记得敏敏说你脑袋没有撞出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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